许千阑还没反应过来, 忽而天旋地转,人已经坐在了那人怀里,他想要起身, 又被紧紧按住。
江暮抚着他的头发,气息贴着他的耳畔:“你好像怕我。”
“师叔您是不是有哪里不大舒服?”许千阑小心问, 不是怕, 是很奇怪, 这人整个神态语气,都很奇怪。
他们已然肌肤相亲, 但似乎没有过这般, 好像调/情一般他坐在他腿上,两相对望, 许千阑仍觉不好意思。
本来这般接触,该是心跳杂乱, 又甜蜜安心才是,仿若拥进被庇护的港湾,巨浪中的小船找到了温暖的归宿。
现在心跳也确实是杂乱的, 砰砰乱跳,但还有惊惧,小船似乎依旧在颠簸着,根本不敢安心停留。
也不知道这感觉因何而生,师叔看上去明明没什么变化啊,还是带着笑,只是好像没那么温润了, 看向他的目光也不似昔日温柔。
说话虽还是轻柔的, 可总透着一股冷意。
还有, 也不跟他撒娇了, 不向他一直眨眼睛了。
这……这是没什么变化吗?
许千阑这么一细想,觉得变化可太多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仔细打量,再看来看去,百般不解,单看细节,他还是他啊,一举一动都是他,一些小习惯小动作是改不了的。
头发又被拉起,江暮回答他的话:“没有啊,我很好。”
“那……”他回过神,还是有点别扭,“师叔我压得你腿疼了吧……”
江暮眼波流转,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我压得你疼吗?”
许千阑怔了怔,会意过来后瞬间红透了脸,慌乱要站起,仍被搂得紧紧,那气息一直在耳边萦绕:“这里有床了。”
“我……”
“你打算不认账了?”
“没有。”许千阑连忙道,“只是……”
“没有就好。”耳畔声音道,只见那人笑了一笑,他又觉一轻,人已被抱起走向床边。
他的意识稍稍清醒,还是觉得不大对劲,抬手挡住覆上来的人:“师叔,你到底……”
江暮不回话,眼一眯,几道水流拂动。
这水流许千阑还记得,他震惊道:“圣君你……”
江暮依旧不回应,面无表情。
许千阑脸上更红,惊愕之中,也忽然想起来,师叔如今的状态,就如之前在仙莱岛时一样,带着不怒自威的肃然之气,让人无端恐惧。
很快,他的思绪和话语全都淹没,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个人太了解他,知道他何处喜,何处悦,手腕上的水流已经散去,他还不知自己已得了自由。
世间喧嚣嘈杂都听不到,只有这风吹云动。
没有分别多久,然而相见恍若久别。
待风渐止,帷幔不再拂动,这人拉好被褥,闭上眼睛的样子,看不到那眼中疏离,他就和以前没有半点区别。
许千阑又疑惑了,虽然累,可是睡不着,紧紧盯着他的面容,静悄悄打量他。
“你还有什么话要问?”江暮闭着眼却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怔了一下,思量着要说什么,而心一慌,不过脑子道:“还剩五十一次。”
江暮睁开眼,这目光在昏暗寝殿里更显清寒:“你记着最好,我自然是要全部用完的,一次都不能少。”
“我……我知道。”许千阑轻轻点头,睁着大眼睛,心里乱七八糟,还是睡不着。
江暮也没睡,抚一抚他的头发:“变成虎给我看看。”
“啊?”
“快啊。”
许千阑闷闷不乐地幻化了兽形。
江暮摸一摸那毛发与胡须,蹭一蹭柔软的肚子,过了会儿,又道:“变回去。”
他再变成人,便有热烈的吻覆上来。
等那人离了他的唇,气息平静后,又道:“变成虎。”
摸一摸柔软的毛发,再让他变成人,又亲亲他。
许千阑变来变去,憋了一通火。
到后来,终于看到身边人闭着眼,好像是睡了。
他在这沉寂的夜中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困,抬眼看江暮的睡颜,愤然拉起他的发。
天明时,江暮看着自己发上几个小辫子,回头默默盯着床上的人。
许千阑夜里不困早上困了,这会儿还在睡着。
日渐升,阳光洒进寝殿,有人敲门来送早饭。
江暮打开门,看君若时和几个弟子站在门外,恭敬请了安,探头往里看:“我师尊呢?”
“还没醒。”他接过食盒,刚放下,殿内人听到动静醒来了,衣服一套走了出来,问来人,“今日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几人看着他,呆愣了一会儿,须臾后才回答:“跟平日一样,今早又接收了几个逃过来的修者。”
提及此话,他们也看向江暮,嘴上不好说,心里都思量着,圣君该对付邪魔了吧?
然而江暮只拉一拉食盒,打量着里面的饭菜,什么也没说。
他们只好先告退,抬眼又奇怪地看许千阑几眼,挠挠头,匆匆离去。
“他们干嘛那样看我?”许千阑蹙眉,转回头对上铜镜。
镜子里的人猛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满头的小发辫,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后,他回头,看着桌边人。
江暮回眼,语气波澜不惊:“你先动手的。”
“我……”许千阑咬着唇低头,糟糕,昨晚本来说编好了再偷偷拆掉的,结果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有拆。
做坏事被抓包,他脸上红了红,老老实实坐在镜子前拆发辫。
身后人在桌边静静看着,许千阑透过铜镜正好可以看见那面容,眼中波澜不惊,神色无喜无悲。
不是错觉,还是不对劲,可又没完全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思量一会儿,回头问:“之前在仙莱岛,圣君用枫叶折的小船特别好看,不知可能教教我?”
江暮眼眸微抬,勾起嘴角:“我折的是玫瑰花。”
许千阑的动作一顿。
“你为何要试探我?”
“没,没有啊,是我记错了。”他转过头。
没有问题的,是他本人,但,到底哪里不对啊。
待两人收整好,弟子们才敢再来打扰,要请他们去议事大殿,今日他们想再商议如何对付戍望。
江暮坐在庭院中,勾着水榭上的水流:“我有些累。”
弟子惊愕:“这……”
您不去,我们商议什么啊,大家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请您来啊。
许千阑也疑惑,只道他身体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说累呢?
难道是昨晚……太用力了?
他都还没那么累呢。
大殿众人听得消息面面相觑,有人想去流霜殿问问,也有人道:“圣君刚来,肯定要歇两天啊,咱们是请他来帮忙的,他帮了是情分,不帮也没什么,大家总不能去逼迫他啊。”
“也是,那就让他先休息休息。”众人商量好,没来打扰他。
之前的下人已经遣散了,他们也还想安排些弟子过去伺候,但圣君只要许千阑一人。
许千阑倒是去了议事大殿,没有圣君,众人商议不出什么,只好嘱托他再把圣君照顾得好一点。
许千阑心道师叔以前好像不这样,那时候仙门有事需他配合,他都会来的,即便一言不发,也会坐在那堂上。
是不是他走后,水天之幕发生过什么?
他决定不猜了,直接问清楚。
回到流霜殿,天刚黑,话还没说,又被按在了床上,他伸手挡住:“等一下……”
“有事?”
“我有话要问你。”
“做完再说。”
“不,我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