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似有玩味地看了一下他,嘴角微勾,不回话,拉了一下被褥,闭着眼睡了。
许千阑的火没处落,愤然跺了一下脚,往外而去,出门之际,顿了顿,又蹭蹭走回来,把那窗户一开,再愤恨地出去了。
他出门后去了议事大殿,其他人这两天就要走了,他得把那阵法如何开启教给他们。
一进门,里面等待的众人齐齐看过来,有诸多话隐藏在眼底,神色都十分精彩。
他纳闷地来回看着,轻声一叹,安慰众人:“大家要有信心,亡灵之气打死一个就是一个,不会重生,那比这些魔物要好对付啊,千万不要乱了心性。”
“我们知道,没事的,兵来将挡,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许千阑小心问,“你们今天……怎么都怪怪的?”
“许仙尊你昨晚……”众人也小心问,“是留在流霜殿吗?”
“是啊,我不一直住在那里吗。”他走进去,将阵法细则列出来。
“圣君昨晚对你怎么样啊?”是拒绝了他的示好还是接受了?
大家翘首以盼,可都太好奇了。
许千阑拧眉,昨日头半夜昏昏沉沉的,后半夜才有点记忆,那些记忆里……是自己在求饶,而对方不放他。
他又觉得腰疼,揉了揉后背,又揉揉手腕:“你们问这个干嘛?”
床上的事儿要跟你们说吗?
“我们就是关心关心你。”众人但见他紧蹙眉宇,有几分痛楚之色,心道是不是被拒绝了,他们互相使眼色,那就不要戳人伤疤了,“没事,也不是没可能的,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就成了。”
看圣君也挺关心他的,只要锲而不舍,冰山也能融化。
“对,必须要加把劲儿,千万不可以放弃。”许千阑郑重点头,战场之上哪里有后退的余地,“不是说不定,是一定能成。”
“对对对。”众人再道,“我等就恭候佳音。”
“恭候佳音。”许千阑也道。
“……”
这话怎么对得那么奇怪呢。
阵法之事讲完,已是日暮,许千阑与众人认真地道了别,离愁不必说,这些人是去征战,更多的是担忧,不过,也不急,他心里已打定主意,等大家都走了,他还是要偷偷去的。
到时候就算那个人收起了瞬移阵又怎样,所有人都已经过去了,哼。
晚饭过后,几个合欢宗长老单独拉了许千阑过去,神秘兮兮: “许仙尊,我们给你一些辅助的东西,你看着用,看看能不能成。”
“什么?”许千阑满头雾水,我需要你们合欢宗……什么辅助?
眼见这些长老一样一样拿东西,往他面前放:“许仙尊,这是合欢散,煮在水中闻气味就有效。”
“啊?”这个他似乎有点眼熟。
“这是合欢丹,直接吃。”
“什么?”干什么用啊?
“这是合欢册,给你们看的。”
“啊?”看这干什么啊。
“这个是情话册,不知道说什么就从里找。”
“什么?”跟谁说情话,不,情话是什么玩意儿?
“还有这些你要不要?”长老们往桌上放东西,“暖玉,锁链,环扣,小球……”
东西噼里啪啦摆满了一整桌子,许千阑单看着,就觉得腰疼:“不用不用……”
“仙尊别客气。”他们将东西统统倒入许千阑的乾坤袋,“要不要我们告诉你怎么用?”
“不。”他立即拒绝。
“好,这里面也有说明,回头您自己看。”
“我真不用……”
“那么,许仙尊,就此告辞了。”众人起身,向他拱手。
他的话都打住,只好收了这些礼物,神色肃然:“告辞,静待凯旋。”
一个夜晚过去,宗门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一些后厨和清扫等人。
许千阑一直肃穆地目送着他们,看他们一个个走进阵中,回头告别,他亦行礼告别。
君若时走的时候舍不得他,还流了泪,他也陪着掉了几滴泪。
待天光熹微,晨光照进空荡大殿,他挺直脊背,一改庄重神色,偷偷摸摸四处看,看了又看,确认没什么问题,一步一步,向那阵中走去。
机会来之不易,他不能回去收拾东西,乾坤袋里有些日常用品,合欢宗给的那一堆……无所谓,先装着吧,盛情难却,总不能把人好心送的东西给丢掉。
一脚跨入阵中,忽觉一道凌厉目光直穿后背,脊背好似灼热发烫,火烧火燎。
这感觉可太熟悉了,他攥了攥手,一横心,反正一脚已经跨过去了,他马上就能走。
他迅速往前冲,半身隐在光阵中。
然而,却是无法挪动丝毫。
他的后衣领被一手拉住,往前扑腾了几番,还是被拉了出来,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闷闷不悦地看着来人,可又胆怯,小声道:“我就是送送他们。”
“你是准备把他们送到?”江暮冷眼转身,手一抬,准备消掉那瞬移阵。
“别别别。”许千阑连忙上前,抱住他胳膊,“你别消。”
“人都已经走了,此阵无用了,为什么不消?”
“这个……”许千阑眼珠一转,“戍边有道道阵法,想与他们传灵决,是不是得通过这瞬移阵才行?”
“是啊。”
“那……你不让我去,总得让我跟他们联系吧,你也不能这么霸道,连战场上的消息都不让我知道。”他说这话又有几分心伤,无声地叹了口气。
江暮看了他一会儿:“好吧。”他收回手,冷眼看面前人,“走啊,回去。”
许千阑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瞬移阵,深深一叹,给自己打气,没关系,只要阵还在,他总有能去的一天。
他站在原地发愣,江暮在旁看他,须臾后,开口问:“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偷偷跑走?”
他浑然一惊:“没有啊,没有。”说着拍拍衣服,恭敬行礼,“一点都没有,我会安安心心地呆在宗门里,好好伺候圣君……上神您的。”
这么一拍,竟是不小心胳膊带翻了乾坤袋,本来就没来得及系住,眼下里面的东西叮叮咚咚都掉落了出来。
有数十把剑,有睡袋,还有……合欢宗送的那一堆东西。
他一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暮低眉看着,有一点疑惑,再看一会儿,而后,捡起了合欢册,又捡了一册说明。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脸色逐渐地不可名状。
册子上各种图案,让人目瞪口呆,只叹花样可真多,而说明一翻,再瞥着地上掉落的一堆器具,他这见过世面的神,也不觉面红耳赤,慢慢抬眼,以问询眼神看向面前人,言语中还有着不敢置信:“你……去戍边,要带上这些东西?”
“我……那个,你听我解释。”许千阑连忙将合欢宗那些话都讲了一遍,“我没想要。”
“哦,知道了,回吧。”江暮拿着手中的东西,走了几步回头,挥挥手,把地上东西捡了起来,放在一朵云上,牵着往前走去。
身后人狐疑地跟上,边走边疑惑,他好像一点儿也不鄙夷这些东西啊,但是,他带回去干嘛?
这晚,他就知道了带回来干嘛。
整个流霜殿都是他们的床榻,痕迹落在每一处,仙门已寂寥,丝丝缕缕的呢喃之语缓缓浮动山中清气,随处皆是暧昧的气息,院中花草皆羞,月亮隐入云层不敢看,亭台水榭亦摇晃,满院水声哗然。
许千阑双颊红透,紧紧攀着眼前人,嘴角却挤出几句骂声:“淫/贼!”
“哦。”江暮抵着他,认下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