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也没错。”话音刚落,老虎但觉后背一沉,这人已经躺上来了。
“呵……”口是心非,老虎冷哼了一声。
四蹄火焰汹汹,黄白相间的大老虎踏火而起,载着身上的人,穿过山上的林间,山谷,高峰,云层。
江暮平躺在他后背,枕着胳膊,闭上眼,聆听山林清风,清泉和鸣,手一拂,揽一道霓虹,随他们飞扬。
有护山大阵守护的微明宗,依旧如他当初来时,祥和安宁。
只是有些空寂,江暮倒是有些想念岑潭兮。
天色渐黑,大老虎将人送回流霜殿,去方伯那儿端来一些好菜,入夜后,再一番肌肤相亲,江暮今天身体不错,情绪也很高,昨日合欢宗送的东西还有许多没有用上,今天还要再试一试。
许千阑趴在桌边,叮叮咚咚的一桌子东西,他情至深处随便抓着一个小球,手上慢慢用力,忽听咔嚓一声,那小球裂开了,里面有毛茸茸的什么东西,他此时目光迷离,看不太清楚。
待第二天,身边人睡得很安稳,许千阑唤了几声没唤醒,而看他气息均匀,眉宇舒展,不是难受的样子,就是睡着了,他心中又生出了念头,慢慢下床。
直接走会被发现,变成老虎还是被发现,得想想其他办法。
他拿好乾坤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脚上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小球,小球咕噜噜滚到了门外,昨日被捏开的缝隙摔开更大的裂纹,浮光一闪,一样东西从里面飞出。
那是一个……虎纹的,好像是衣服吧,许千阑也不太肯定,毕竟这种一身毛茸茸,还带了两个耳朵,后面有尾巴,然后上面很短,下面的衣摆也很短……露着腰和腿的衣服,他从来没见过。
他抬抬手,将那流光挥散,衣服落在地上,他摇摇头走过去。
走至门口,陡然想起什么,再回头,目光落回那衣服上:“倘若穿上这个,应该发现不了了吧?”
他把衣服捡起来,转身走出庭院。
大殿之前,江暮负手而立,听得动静,回转过身。
而后,冷淡如水的眼眸逐渐复杂起来,盯着来人,看那虎皮纹的,毛茸茸一身装扮,再看白皙的腰和腿……
他的话也忘了说,目不转睛,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
许千阑垂头丧气:“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江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咳了一下:“前天背着一堆合欢宗送的东西,今日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了戍望。”
来人蹙眉:“你以为我想这样啊。”那耳朵耷拉到了脸上,他一把拨开,甩了一下头,愤然往前走。
江暮跟了上去,脚步很快。
回到流霜殿,许千阑被按在床上时,人还是蒙的:“大白天呢,晚上再说啊。”
“等不及。”江暮摸了摸他的毛绒耳朵,一挥袖,放下帷幔。
三天后,许千阑才堪堪能下床。
今日从瞬移阵中传回一个灵决,是方芜传给方伯的,方伯灵力不够,打不开,来请许千阑打开听一听。
灵决中,方芜拜托方伯去夫人住的庭院找一味药材,说是夫人产后恶疾患了,以前这里的医修给开过药,但是他们都忘记了是什么,请方伯看完后告诉他们,她在那边找找。
许千阑帮她找好,传了灵决回去,站在阵法前,久久沉默。
方伯不解:“仙尊,您怎么了?”
“方芜入门不长,她去了,师母旧疾未愈,也去了。”他眼中黯然,环望这空荡大殿,闭上眼深深一叹,“我没事,你去忙吧。”
世人负我,我不愿负世人,是仙是魔,是正是邪,皆由本心。
此生此命,献于苍生,义不容辞,视死如归。
他攥紧手,睁眼时皆是坚定,执剑再次往阵中踏去,踏了一只脚,低头瞥了瞥,微微出神,转回来,将那把红色的剑放到了桌上,再次踏入。
阵中的光隐去他大半个身躯。
忽地,一道力量凛然将他拉回。
他回头,看身后陡然出现的人双目绯红,发还未束,在风中轻动,而面上皆是怒色,全身都泛着凌厉的气息。
他被这神色震慑,不由后退几步,而见眼前人手掌一浮,一个金色花瓣形的笼子在掌中浮现,闪烁粼粼的光。
他惊骇看那笼子,在水天之幕他曾领教过,被关进去,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
眼看那金丝笼飞过来,他接连后退,飞身而起,掀起手边能碰到的任何东西转身砸去,而那笼子魔火亦攻不破,如何会惧这些物件,他躲避不及,落下回望,怨恨地看了一眼来人,抬手遮挡那笼子上的光印。
等待半晌,却不见金丝笼落下,他疑惑放下袖子,见那金丝笼悬于半空,起起伏伏没再往下,而周身浮光流转,竟然渐渐弱了下来,笼子慢慢缩小,恢复成手掌般,彻底失去光亮,叮咚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江暮瘫坐在地,揉着头,身躯微微颤抖。
许千阑惊愕,愣了好一会儿,看看光阵,又看看他,几步跑过来扶他:“你怎么了?”
江暮抬起头,眸中的绯红已散,眉宇紧蹙,面色苍白,他不回话,推开身边人,扶着桌子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
许千阑又去扶他,被他再度推开。
“不要跟着我,我不想见你。”虚弱的声音传来,那身形已走出大殿,外面有风,他的步伐不稳,走几步晃一下。
许千阑不敢离他太近,默默跟在后面,看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最后一阶闪了一下,而后,步履停住,慢慢地倒下。
许千阑大惊,跑过去搂住他,叫了几声无人应,探灵脉气息都找不出问题,他连忙化为虎,将人驮在背上,回到流霜殿,小心放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了一堆滋补药材,也不知有没有用,给他喂一些,再输灵气进去。
已是第四天,昏迷的人还是没醒。
这一天,瞬移阵中又传来一个灵决,是小溪发来的,专给他的。
他打开灵决,覆在耳边听。
那边一阵哀戚之声,小溪的声音里都是哭腔:“师叔,我师尊还有很多仙尊,还有小河,他们都被戍望困住了,我……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可是那么多人啊,戍望说,只要你来,他可以放他们一次,师叔我真的没办法了,您原谅我,您可以不来,但我不说我真的会后悔,呜呜呜……”
他挂掉灵决,静看床上人,几行泪滑落,攥紧的手微微颤抖。
天黑时,床上的人醒来,一睁眼,看到床边透红的双眼,身躯瑟瑟,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悲伤。
他淡淡道:“没走?”
“你还好吗?”
“好了。”
许千阑眼泪一下子掉落下来。
江暮的手抬了一下,又放回:“怨我?”
泛红的眼眸抬起,又垂下。
江暮看着床上帷幔,缓声道:“你是幽冥灯,是戍望召唤妖邪的工具,他一定会千方百计抓到你,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戍望与我是同时诞生的,为上古之魔,一百个你,也对付不了他。”
“我不……”
“我知道你不怕。”江暮看了看他,“我怕。”
作者有话说:
师叔不想出手对付戍望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