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在他们阵营四周打探,虽然不能靠近,可是看他们每一个人回去后,都跟坐在正堂上的厨子打招呼,还要跟他汇报战场事宜。”
“他们……在听厨子指挥?”戍望有点看不懂了。
许千阑在流霜殿徘徊了一阵,走在那紧闭的殿门前,踌躇了一会儿,道:“我还是想来看看你。”
“不必客气。”里面道。
他低着头:“我又惹你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想一路走来,你什么事都为我做好了,我却没有任何回报,还一直在给你添麻烦,我实在是很差劲,是不是?”
“很好。”
门外人一怔,眼中泛起光芒:“你觉得我不差劲,很好?我进来和你说话好不好?”他急道,只怕这欣喜之间鼓起的勇气一会儿就散。
却听那里面又道:“你说的我已知悉,但今日有些困倦,回头再议吧。”
许千阑脚步又顿住,师叔还是有点生气的是吗,不想见他?
“那你没有厌倦我对吧,你有……想念我吗?”他小心问。
“嗯。”
风轻云淡,庭中花枝摇曳,许千阑怔了怔,这算是回应了吗?
他欣喜雀跃:“那我回来……再来跟您请安。”
“我便不送了,走好。”
许千阑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觉不甘心,总觉话还没说清楚,只怕过了此时翻涌的心絮就不敢再提,回头攥着手道:“你我既然已……互诉思念,那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算更近一步啊?”
“再见。”
再见时?
许千阑忽然不大好意思起来,而又神采飞扬,挺直脊背,正色道:“好,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打个胜仗回来做贺礼,到时候……我要对你不客气了哦。”
“不必客气。”
门外人脸上更红,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委婉啊。
他捂着脸,抿着嘴笑,飞快地跑了。
许千阑蹦蹦跳跳地回到营地,一眼看见昨日在他旁边叹气的那位仙尊,那人还是愁眉苦脸,仍坐在台阶上。
他走过去道:“你道侣还是没理你吗?”
“是啊。”
“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再去争取一下,有时候就只差那么一两句话的事儿。”
那仙尊想了想:“好,那我再试试。”
他点头,跳回了房间。
江暮在云朵上看着他:怎么今日心情又好了?
再争取一下什么?
跟那个什么“道侣”复合了?
这个人,他一定要千刀万剐!
他坐起来,飘到那屋顶上空,随意一点,屋顶在他眼中就如透明,看下面的人在屋内收拾了一会儿,坐在桌边捧着下巴笑了一会儿,便去睡了。
没看到有人来,也没看到他与任何人传灵决。
他揉揉眉心,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千阑的确是因一个人……也不一定是个人,或许是个物,是个其他的什么东西,之前怅然若失,而现在又欢喜雀跃啊。
是哪个灵宠,剑,饰物?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发现他们这位厨子这两日不但不做饭了,还神出鬼没,基本上找不到人,但大家开始担心他时,他又会立即出现一下。
在结界外望风的小魔再一次回去给戍望汇报:“可不得了了,他们的厨子这两日一直在给他们甩脸子呢,说不做饭就不做饭。”
戍望更疑惑了:“这厨子……什么来历?”
思量间,又有小魔来报:“尊主,许千阑又带人去打亡灵了,他……他比昨天还厉害,劲头大得很,一剑一个,一剑一个,哎呀,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戍望是亡灵之气汇聚而成,亡灵消亡会影响他的力量和神思,而这些小魔们都是他幻化出来的,他的神思受影响,将直接波及小魔们。
“灯灯太不听话了。”戍望眉眼一凛,愤然掀起披风。
战场之上,许千阑上下翻飞,一甩剑气:“各位道友,咱们速战速决!”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他冲进黑雾之中,不一会儿,但见亡灵不断被抛起,再听咔嚓咔嚓,许仙尊像切菜一般,一个人又打掉了两百多个亡灵。
这一团黑气环绕之中,本来也就这么多亡灵,众人在旁观看,都无所事事。
许千阑打的时候,想到什么,回头扫量,目光落到凌鲲鹏一个弟子小河身上:“施个留像术,把我这一段留住,回头用灵决传给我。”
小河听命施展起留像术,举着手,就是十分好奇。
师叔这是在邀功吗?
他其实……还是喜欢被人夸啊。
那边打得噼里啪啦,营地里,江暮又揉了揉眉心。
入夜众人围着许千阑回来:“今日打了那么多亡灵,许仙尊功不可没,今晚咱们一起庆贺一下怎样?”
“好啊好啊,咱们备一些好菜,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方伯……”
众人环顾一周,方伯不在啊。
亡灵消散得越多,江暮受到的影响越大,他躺在云上,那喧嚣嘈杂冲击着脑海,他目中迷离,看这戍边天光,几点星星洒落,一闪一闪,又“轰”地放大。
“方伯?”众人四处寻着,忽见一人影自上方跌落,他们惊愕走上前,正见昏迷的方伯,当即又惊又骇,举剑四顾,然抬眼只看见一片云。
他们只好七手八脚把人安置在房间休息,在场有医修,探来探去只看脉象平稳,没找出缘由,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好着了个弟子来照顾着。
而那亡灵忽地大举进攻,似乎是想要冲进来,他们很是惊愕,这还是亡灵第一次主动攻击他们,众人立即出去迎战。
亡灵都想往结界进,但穿不破这屏障,众人迅速阻止,再一路追击。
一波亡灵斩杀于剑下,忽见上方一团黑雾之中赫然有红光乍现,玄衣之人凌于黑雾之上,面具之下的眼眸轻蔑看着众人:“你们可太过分了,这两日杀了我那么多亡灵。”
“戍望,是戍望!”
这上古邪魔直接打不死,众人也知他实力不容小觑,不能硬拼:“咱们快回去。”
“本尊出面,岂能让你们回?”那黑色披风一甩,愕然凌厉疾风围绕在众人周围,风中道道流光若如毒蛇吞吐信子,昂起头,只消其中人动一下,便立刻扑过来。
许千阑紧蹙眉头,剑气放大,亦如周边红光,他虽驱除了魔气,本体依然是魔,能够使出与戍望同源的术法,面对这周遭魔气他转变术法,同样以魔气应对,将那灵决撕开了一道口,迅速对身边人道:“快走。”
“许仙尊……”
“我不撑着谁也走不出去,战场之上最忌讳优柔寡断,走。”
其他人只好不再多说,迅速逃出。
戍望于上空勾嘴一笑:“灯灯,你这样有义气,很丢魔的脸啊。”
许千阑凝眉:“闭嘴,不许这样喊我。”
要喊那也得是师叔喊。
“怎么啦,我以前就这样喊你啊,你不要认错亲人啊,我们俩才是一家人。”戍望嘴上带着笑,眼中却陡现狠戾,挥起一掌,“灯灯,该跟我回家了。”
那凛冽掌风肃然合拢被撕开的灵决,虽大部分修者已逃了出去,然许千阑以及还剩下的几个人被困住,继而一阵狂风,他们皆被抓起。
金碧辉煌的大殿,一同抓来的小鱼小虾被丢到一旁,随便找个位置关着。
雕金砌玉的宽椅铺了软软的毛绒垫,许千阑被灵决束住了双手,推到椅子上,椅子宽,他因这趋势向左边倾倒,半躺在椅上。
戍望解下披风,小心将头发顺了顺,凑近他:“你的魔气到底怎么没的,我知道是邪神弄的,可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你说。”
“跟你无关。”许千阑眼一瞪。
“怎么可能跟我无关,你魔气不回来我怎么把你变回幽冥灯。”想要他的命很简单,但已无魔气,人类的意识非常强烈,弄死了就死了,灯和人一起都不会存在了,戍望摇摇头,撑着椅子扶手看他,看了会儿,忽而蹙眉:“不是,灯灯我不是跟你说了你的眉毛需要修一下吗,你怎么没修啊?”
许千阑:“……”
你有病啊。
他甩过那伸上来的手:“别碰我。”
“好。”戍望收回手,“那你告诉我,魔气是怎么消的?”
“我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啊,那我自己看。”戍望勾嘴一笑,挥出灵力,红光缠绕在许千阑周围,再汇聚于他头顶。
他想要从他灵识里探得一二。
许千阑慢慢闭了眼,失去了神思,但红光浮浮荡荡却始终是空的。
灵识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到,一个人的自我意识不够强烈,才会容易被用术法掌控住灵识,而若自身意识强大,并不会被窥探到。
许千阑的意识已经过连心契与江暮结合,稳固得不能再稳,根本不容窥探。
戍望愤恨收手:“以为探不到我就没办法了?”
他绕着椅子转了一圈,仔细盯着昏迷的人看,如果灵识拉不出来,那就拉他的记忆。
只是拉出来的记忆准确性不高,他需要找让对方印象十分深刻的东西,待对方对这一样物件有反应,才可窥得其关于此物的想法,这想法有可能发生过的,但也不一定,也可能是他对此物的设想或者评判出来的具象。
不过,总是有用的,一定能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