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再惊,战战兢兢。
牢笼已散,唯剩这些浮光,江暮眼一眯,忽地那山脉震颤,飞沙走石,疾风陡然将这一众人掀退,向各处栽倒,众人狼狈扑在地上。
神明淡漠瞥了瞥他们,面无表情执伞而去。
没走多远,又于云中回首。
那石块簌簌滑落,风中一人瘫坐在地,悲戚看他背影。
他无声一叹,向那人伸出手。
许千阑眸光闪烁,笑起来,起身牵住的手。
江暮将他拉入怀中,身形一闪,二人眨眼消散了踪影。
地动山摇,疾风呼啸,众人痛呼着半晌爬不起来。
飞花依旧漫天,却不见执伞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什么也看不见,许千阑牵着身边人,摸瞎走路,身边人走得也很慢,听上去好像……也在摸瞎。
世间没有光亮之处很多,但多少还是能稍微看见一点东西的,许千阑从未见过这般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他想点火照亮,可又思及师叔不点亮这里一定有原因,不敢冒然动。
两人摸了一会儿,许千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天地之尽,天与地的最边缘,没有任何的光。”清冽如泉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火光,夜明珠,星星……一切能发光的东西在这里都没用。”
“这几年你一直在这里呆着?”这还不如水天之幕,水天之幕也没有光,但起码是能看见的。
“嗯。”江暮淡淡道,“水之尽被毁了,只有这里我可以呆了。”
许千阑心一紧,顺着他的手拉住他的胳膊:“你为什么说水之尽是你的归处,你为何要问我愿不愿意永远守着沉睡的你,为什么要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身边些许沉默,江暮没有回话。
许千阑拉着他仍不敢用力,只哀求道:“你让我知道,好不好?”
“你不管飞花之事了?”
“不管,我从未管过,无论你做什么,我站在你这边。”许千阑小心翼翼道,他太想看着他,思量须臾,又道,“我是火灵,要不,我试一试,我幻出的火,能不能照亮,行吗?”
“嗯。”
得到应允,许千阑飞身而起,旋转之际化为一只虎,口中喷出火团赫然向前。
突如其来的光让江暮抬袖遮了一下眼睛,天地之尽空旷,一团火只照亮方寸之地,但是,他带来的火,的确是点亮了。
火团下方,有什么在摇曳,好像是花,江暮愣了一愣。
那只虎再向四周不断喷出火焰,大大小小的火光,若星辰,如渔火,点点漂浮在这黑暗之中。
周围皆被照亮,江暮看清楚了,那摇曳的的确是花,红色的,在它旁边,还有粉的,黄的,葱绿的叶子映衬着花朵,大片大片,入目皆是缤纷的繁花,花丛旁还有青葱的草地,柔软翠绿。
老虎化为了人形,许千阑再挥袖,袖中流出点点星火,不断向四周散开,他若星辰流萤中的舞者,翩然而动。
在他周围的上空,还有斑斓的霓虹,七彩的,柔和的光,照得那云层也如缤纷糖果一般,透着各种温暖的色彩。
江暮有点疑惑,天地之尽,与水之尽一样,不应该有生命啊?
他伸手去碰一朵红色的玫瑰花,那花一碰就散开成烟,他笑了笑,这些景象,都不是真的,皆为水雾凝成。
正因为天地之尽与水之尽一样,水很多,他才选择了这里。
不过,即便眼前之物都是幻影,但它足够美丽,看了数千年昏暗的水天之幕,这里已让他欣喜。
他也看清了那为他带来光亮的人,记得他以前只穿微明宗的服饰,那是蓝色的,后来自水天之幕再回人间,他喜好白衣,如今,几年未见,他着了一身黑衣。
黑衣人点亮此间天地,飞身落回他面前,轻轻喘着气,四周繁花不见,只定睛看着他,连眼睛也不想眨,但也不太敢抱他,只怕稍微一动,他又离开了。
然后呢,再天上地下去寻,寻一个三年,再一个三年吗?
江暮抚一抚他凌乱的发,将他牵住,感觉到掌心的手在颤抖,他叹了一叹,与他往前走,这里他点不亮,也未曾看过。
眼前皆是繁花葳蕤,云霞蔚然,霓虹流转,道一声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只是皆为幻象,他抬手一碰,手边的花便散为了水雾,缓缓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