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黎王爷一路打马, 过闹市的时候慢了下来,再急也不能冲撞了百姓,只是心里焦急,就这样又急又稳, 等进了太平正街速度才起来。
“有人太平正街打马飞驰, 一路往皇宫内去了。”
“谁啊?”
“不知, 风尘仆仆的看着像是从外面来的。”
“莫不是官家信使?”
“不像, 衣裳不像也没背着旗子。”
那是谁呢?虽说大历朝没有太平正街打马飞驰的禁令, 但往来几十载,除了官家信使, 就没人干过在内皇城太平正街骑快马的前例, 到底谁这么大胆。
大胆的黎王爷到了宫门口下马, 守皇城侍卫持刀上前,只是还未开口,先听来人说:“南昭王进京见圣。”
侍卫听得怔住,反应过来,纷纷见礼。
“王爷,得罪了。”侍卫头领抱拳道。进宫面圣得检查。
黎王爷倒是不为难下人, 由着检查,只是面色阴沉沉的问:“我弟弟是不是被那什么七皇子给揍了?”
检查的头领手一抖,都不敢回话。
南昭王见了,脸黑如锅底, 一把抓着检查搜身侍卫的手,说:“调头回府。”
不进宫了。
“跟圣上说, 我满面尘土, 不宜面圣, 回头再来。”黎王爷给了圣上面子, 说完便上马,带人回王府。
他多少年没来京里,早忘了黎王府在哪,还是下手抓了路人问清了,这才找到了黎王府大门。
被抓着问路的路人,见那队伍背影走远了,才回过神,喃喃念道:“黎王府……南昭王回京了……”
南昭王黎南漳回京。
侍卫头领疾步通报,刘禄宝得听后,匆匆进了侧殿,当没看见跪在地上的那几位朝臣大人——
自打月底七皇子和黎郡王动起手来后,这几位大人天天来这儿,誓不罢休的要圣上惩治黎郡王。圣上被烦的头疼,却拿这几位老臣无可奈何,是软了那几位不吃,硬了,圣上下不去手。
在元和帝看来,不是什么大事,真要为南珠惩治了大臣,才闹得不可开交,局面大了。
“怎么了?”元和帝见刘禄宝进来问了句,语气也不太好。
连续七天被人堵着烦着听大道理,谁都不乐意。
刘禄宝低头说:“圣上,一刻前南昭王进京到了宫门口——”
地上跪的几位直臣听闻心中骇然。
黎南漳到京里了?
黎南漳要进宫了?
元和帝怔愣了下,这么快?烦躁情绪没了,只剩下高兴,“人呢?快快请进来,都傻着干什么。”
“南昭王说,他日夜兼程满面尘土,怕污了圣上的眼,先回府中修整……”刘禄宝掂量着回禀,他也不敢说南昭王明日就进宫。
都到了宫门口,又调头回府,问的还是黎郡王伤势如何,怕是黎王爷担心弟弟,先回去看弟弟了。
“南漳是懂规矩的。”元和帝也猜出来了,替黎南漳堵了朝中人的口,省的明日又有奏本奏黎南漳,“让他好好修整,你亲自去王府传朕口令,就说朕不急。”
刘禄宝喏了声。
“再派郑太医过去瞧瞧,从昭州到京里,一个多月到,怕是日夜兼程别累坏了身体。”元和帝又补充道。
刘禄宝行礼,这才退下。
殿前跪的几位大臣还跪着,不过元和帝现在没了烦躁,甚至心情也舒坦了些,让侍奉太监端着奏章,去侧殿批折子去了。
从这一举动也能看出元和帝是个软面的皇帝。
不消半个时辰,整个京里内皇城和高官世家都知道南昭王进京了。
南昭王黎府大门。
黎王爷落马,侍卫敲门,门开了,黎王爷匆匆往内走,下头人拦都拦不住,被亲卫先揪了回来,说:“傻了吗,王府主子,王爷回来了。”
“快带路。”
黎王爷大步走在前头,王府下人脑子都是一团乱,身体听着命令,快步跑着到前头引路。
“南珠!南珠!”
“哥来了,哥给你出气。”
正堂里,小郡王自从上次揍了七皇子后,就闭门谢客,先装几日养身体——皇上是真的偏心他,他也不好让圣上难做。
从他单机揍七皇子,这事最后定性成两人互揍打起来了。
那就宅着吧。
小郡王坐在躺椅上,垫着软垫,身上织花薄被,旁边圆几上放着点心、奶茶、牛肉干各种零食,进入养老模式,已经第六天了。
没手机没网,祝灵怕他无聊,这几天给他拉二胡,小郡王也学了点皮毛,这会嘴里嚼着牛肉干,手里拉着祝灵的二胡,凄凄惨惨戚戚的拉着小白菜。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三四岁啊没了爹娘~”
小郡王陶醉忘我,突然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他哥声,说给他撑腰给他出气,二胡声嘎的停了下,感动喃喃自语:“我的琴音已经出神入化这等地步了。”
拉小白菜拉的出现了幻觉。
不由重新忘情起来,一边拉一边凄凄惨惨唱,歌声配二胡很是凄凉。南昭王黎王爷就站在门外听着弟弟带着哭腔唱三四岁没了爹娘,顿时心如刀绞,他家南珠竟然受了天大的委屈。
“弟!”
黎王爷是双眼通红——有熬夜赶路,也有被弟弟可怜模样引得心酸忍不住,眼底泛着泪花,进去一看他那宝贝弟弟,是声音哽咽,“南珠,哥对不起你,不该让你来的。”
“……小白菜——嘎。”小郡王见他大哥身影吓得歌声都停住了,紧接着被他大哥一把抱住,跟小时候哄他入睡一样,用蒲扇大巴掌安抚的拍拍他的背。
黎南珠感受着背后力道,是从惊吓到了惊喜,“哥!!!”他一把反抱住大哥,也拍他大哥背后。
兄弟俩击鼓似得互拍了会。
“哥,哥!”黎南珠高兴,本想问怎么来这么早,一看他哥头发丝的尘土,便知道怎么回事。他哥担心他,日夜赶路过来的,不由心里酸酸涩涩特别感动。
“我在京里也没啥大事,哥你别紧赶慢赶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跟年轻那会比。”黎南珠絮絮叨叨的,双眼也湿润了,跟祝灵交代要热水洗澡还要热饭。
“上我哥爱吃的,要腊肠焖饭,还有酸笋粉,多来辣椒。”
俩兄弟都爱吃辣。
黎南漳见弟弟红了眼眶,背着他去仔细吩咐安排,不由更是心酸,他这弟弟来京里才多久,一下子长得跟大人似得了,原先在昭州多皮啊,哪里操心这个事。
想到此,黎南漳对七皇子又记了一仇。
“伤着哪了?南珠你别害臊,大哥也不是外人,不会丢面子的,哥不跟谁说,你大嫂我都不提。”黎王爷猛男温声说。
黎南珠:啥?
“伤?我没伤啊。”
“还瞒着我呢,我瞧瞧,是不是伤胳膊了?还是身上?”黎王爷说着上手仔细瞧弟弟,心疼不已,“瘦了。”
黎南珠看他哥,脸颊好像瘦了几分,脸上眼角皱纹都藏着尘土,也心疼,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没瘦,最近宅在家里吃喝感觉还胖了,哥,我跟你说实话,我没受伤。”
“是我打的七皇子。”
“圣上不好拉偏架,就说我俩玩着打架。”
其实已经是偏心黎南珠了。
黎王爷一听弟弟没事,吊着的心略放下一些,说:“没受伤就好。”
“你打小就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就算是动手打架也是被逼才动手的,能让你动起手来,那肯定是别人先冒犯的你,打了就打了,别怕,有哥在。”
黎南珠是一边囧囧有神,一边感动的泪眼汪汪。
他哥对他滤镜,这也就是他,换旁人早被惯坏了。
黎王爷一看弟弟这副模样,心疼坏了,他不在,谁都能欺负到他弟弟头上了,南珠不是不知好歹轻重的人,在昭州时还跟他念叨什么磨刀霍霍,让他低调些,怎么到了京里就对七皇子先动手。
那不就是七皇子先犯的毛病吗。
热水好了,黎王爷先洗了澡,换了衣裳,厅里桌上也摆了热腾腾吃食,黎南珠坐在一旁等他哥,开心活泼模样像个小孩。
黎王爷一瞧是欣慰又心酸,他那可怜的弟弟啊。
黎南珠:……
“哥,你别老觉得我可怜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在京里可好了,真的。”
黎王爷不信,黎王爷觉得弟弟在宽他的心。
“好好,哥信你说的,我弟弟长大了。”
黎南珠:“……”算了,他哥高兴就好。
兄弟二人刚坐下,管家通传说宫里来人了,黎南漳就当没听见,还是管家说刘公公带了太医过来,黎王爷才发话让进。
给南珠瞧瞧。
小郡王也想着给他大哥看看。
五十多岁的人了,骑马赶路赶了一个月。
刘禄宝笑呵呵进来给南昭王行了个大礼,黎王爷让起,“太医呢,
给我弟弟瞧瞧。”
来的太医是老熟人,黎南珠在皇孙那儿见过,郑太医。
小郡王知道他哥不看他平安无事心里不踏实,就挪到正厅伸了胳膊让郑太医给他把脉。
自然是平平安安,中气十足,半点伤都没有。
黎王爷一听这是彻彻底底松了气,小郡王说:“劳郑太医留步,给我大哥看看,他赶了一个月的路,以前还有行军时留的旧伤,胳膊腿天寒了就酸。”
“我没事。”
“哥。”
黎王爷就伸胳膊让郑太医上,“看吧。”
这次郑太医诊的时间略久,说话简单扼要,意思黎王爷劳累所致,好好休息调理一下就好。至于旧伤,那要慢慢养了,养个三五年也好不利索,只能改善,无法根治。
黎王爷不在意,蒲扇大的巴掌落在弟弟脑袋上,说:“吃饭吧,饿了。”
黎郡王嗯了声,让管家送二人。
兄弟俩坐在一张桌吃东西,温度正正好,就是粉泡的软烂了,黎南珠吃那碗软烂的粉,让在厨房在给他哥做一碗。
黎王爷瞧在眼底,眼底带着笑。
都说他宠弟弟,疼爱弟弟,可要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即便是看在阿娘情面上,黎南漳也能做到对弟弟好,可做不到如今这一地步。
都是真心换真心的。
南珠是他一手带大的,秉性如何他知道。黎南漳大口吃着饭,说:“你放心,哥心里有数,小孩子家家的不操那么大的心。”
说的是黎南漳揍七皇子这一事。
“好。”小郡王嗦着粉乖乖点头,他哥能坐到王爷这位置,除了祖上庇佑,爹的战功和大哥战功,那肯定还是有脑子的。
小郡王这会想旁的事呢。
大哥知道他和年年婚事——
幸好还有七皇子先挡一遭。
小郡王问了大嫂他们,黎王爷说在后头有黎暮珂看着,可能七月才到。吃过饭,黎王爷就去补觉去了。整个黎王府热闹了许多,跟着王爷来的亲卫,那都是‘信’字辈的前辈‘礼’字,当初信字辈还是小娃娃时进的王府,都是礼字辈教的。
这些孤儿看礼字辈跟看亲人一般。
好像有了家人有了支撑靠山一样,不是说要欺负谁,就是心底轻松许多,黎南珠坐在客厅——他每天起码睡十个小时,这几天更甚,所以不困,就是高兴在客厅哼着歌。
不过不拉二胡了。
二胡简直自带悲惨效果。黎南珠本来闹着玩,让他哥听去了,刚还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