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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怪力乱神。
即使是孔子这样博学的大能, 也有自己不愿意谈论的事情,鬼怪之说,他敬而远之。
对于古人来说, 没有办法解释的事情, 才会用玄之又玄的鬼神之说来解释。
而对于现代人来说,在基础科学日益发达的时代,神秘学自然也日益祛魅。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概念,叫做“奥卡姆剃刀”。
简单来说就是“简单来说”。
——字面意思。
在讲到这个概念的时候, 经常有人会用到的经典例子就是——透明的喷火龙。
假如你面前的这个房间里,有一条会透明的喷火龙,它没有实体, 你摸不着也看不见,同时它发出的声音你也听不见,它虽然会喷火,但喷出的火焰没有温度。
你怎么证明它存在?
答案是不能。
但反过来说, 你也没法子证明它不存在。
所以奥卡姆剃刀就是说,对于这种不可证伪的东西, 就用剃刀直接剃掉,不要关心不要证明, 存不存在都无所谓。
灵魂之说也是如此。
左明珠正是利用了无法证伪这一点,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要她一口咬死自己不是左明珠, 那左二爷除了捶胸顿足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但很不巧的是,这法子虽然很高明, 却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
她碰上了温玉!
还吃了温玉的药!
而她是个女巫。
倘若神秘学的大门向你敞开, 那么对于普通人而言, 一辈子都无法证明的事情,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此时此刻,温玉小姐的魔杖冷冰冰地抵着左明珠的脑袋。
她的表情也不怎么美丽。
左明珠的表情就更不美丽了,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顶在自己脑袋上这根木棍让她极其的抗拒,她吃了她的药不假,可是、可是——
然后,左明珠瞧见了楚留香。
楚留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今天下午,就是在楚留香的安抚之下,她才渐渐平静下来的。
现在,楚留香的目光依然是沉静而温和的。
可是他负着手立在那里,对这位“小神医”近乎威胁的举动无动于衷,左明珠瞪大双眼,求助似得望着楚留香,但楚留香却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不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这就是楚留香了。
他温柔的外表,极容易给人产生一种错觉,就是这个人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这个人一定心肠极软。
但其实不是的,一个心肠极软,左摇右摆的人,是绝不可能在江湖上长久的混下去的,因为江湖不仅是一个靠武功说话的地方,还有许多人心难测、虚与委蛇。
楚留香虽然人很温和,但他的心智之坚,却也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
表面上温和,实则内里却是有点冷淡的。
此时此刻,对这个存疑的少女,他也绝不会多一分同情心的。
左明珠浑身僵硬,心中却想:我们的计划的确是万无一失的,我咬死了我是施茵,她又能怎样?难道还要刑讯逼供不成,我爹爹绝不允许的!
温玉问:“你是谁?”
左明珠道:“我都说了呀!我是施家庄的施二姑娘!”
温玉道:“哦,是么,我看未必。”
左明珠心头一跳,咬紧嘴唇,一个字都不肯说。
温玉也不理会她,开始念咒。
拉丁文的咒语抑扬顿挫,在这中式的、古香古色的屋子里,有一种倒错的不和谐感,令屋子里产生了一种阴森森、宛如巫魔夜会一样的氛围。
随着她的吟唱,左明珠的双眼已渐渐失神。
她的意识好像也已漂浮了起来,如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了茫茫的大海中。
这感觉并不难受,相反还很舒适。
她整个人也都好似进入了母亲安宁的怀抱中,所有的防备与谎言,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温玉好整以暇地问:“你是左明珠还是施茵?”
左明珠缓缓道:“左明珠。”
楚留香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子在跳动。
温玉又问:“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施茵借尸还魂?”
左明珠道:“因为我爱上了薛斌……”
温玉:“…………”
楚留香开始揉自己的太阳穴。
温玉问:“薛斌是谁?”
左明珠:“是我爹爹的死对头‘血衣人’薛衣人的儿子,他已和施茵定下了亲。”
楚留香对温玉说:“这薛二公子,前几日我还见过他来着。”
温玉歪头,瞧着楚留香。
楚留香就说了自己前几天的经历。
左明珠病重,楚留香作为左二爷的好朋友,自然也免不了为她求医问道,四处奔波,那天他其实只是路过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的庄子,却不想在一个偏僻之地,正正好听见了一些不太适合听的事情。
总之就是薛衣人的二公子薛斌在与人幽会,正好撞上了薛衣人的大小姐薛红红带着人来幽会,这姐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把对方的老底揭了个遍。
薛红红已经嫁人了,但是起码也有四五位情人。
薛斌没取媳妇,比他姐姐可花太多了,起码有十四五位情人。
楚留香:“…………”
路过的楚留香表示很淦。
当时他还没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系,现在却已开始牙疼。
左明珠就为了这个人?
就这就这就这?
……啥眼光啊。
温玉皱起了眉,又问左明珠:“真正的施茵在这件事里起了什么作用?”
“施茵不爱薛斌,他们也是强扭的瓜,她喜欢的是一个叫叶盛兰的男人,她父母要强拆了他们,所以施茵假死脱身,而我借着施茵的名义复活,也是为了不嫁给丁家人。”
“丁家人是谁?”
“是我的未婚夫,是爹爹为我定下的,可是我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