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
唰唰唰。
“洋葱。”
唰——神乐绮罗顿住筷子的起手式,看看太宰治碗底所剩无几的菜,迟疑地说:“可是这样就什么也不剩了诶?”
太宰治双手托着下巴,像一朵摇头晃脑的太阳花,煞有其事地应了一声:“噢——”
“那绮罗要逼我吃不喜欢的菜吗?”
神乐绮罗被小太阳花萌化了,“当然不。”
执行力很强的他决定自己学。
第二天他看着锅底非常糟糕的一团黑糊糊陷入沉默。
一旁小凳子上,捧着菜谱替他念步骤的太宰治踮起脚尖扒拉着瞅了一眼,也陷入沉默:“我可以勉强尝试一下食堂的胡萝卜丝。”
至于“绝对不会妥协”……太宰治拖来垃圾桶放到神乐绮罗脚边,他相信人更需要变通。
福泽谕吉杀到第五个鹰派政客时,报纸上登载了日本准备投降的消息。
“说起来好笑,他们始终为绮罗没上战场而耿耿于怀。”小田和也冷哼一声,见神乐绮罗奋笔疾书,无奈道,“你还在默写《洛丽塔》吗?这本书到底有多长?”
“四十多万。”
交一份完整稿是种田山头火的要求,对方保证手稿只会锁在室长办公室。
神乐绮罗并不在意就是了。
种田山头火收到完整稿纸的第二天,神乐绮罗被叫去了办公室。
种田长官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这本书是臆想犯罪。”
介于绮罗的思维逻辑透着一种缺失脑干的美,他迟疑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吧?”
“当然。”神乐绮罗义愤填膺,“我怎么可能和亨伯特一样限制治的人生自由和零花钱?”
种田山头火:“……”
幸好文学常常隐晦且意识流。
东亚人内敛,种田山头火认为这个问题不适合刨根问题地探讨下去,不过为了太宰治的身心健康。
他不得不像每个过分好奇的小孩子问父母那样,问了绮罗一句,“你认为人是怎么来的呢?”
神乐绮罗回忆:“胚胎放入培养皿,设定好温度、注入营养剂,三到五个月后,筛掉残次品,进入第二阶段——”
很好,全错。
种田山头火:“那没事了。”
快乐的假期总是短暂的。
四月份的清晨,太宰治穿上了小学生制服。
他揪了揪宽大的海军领口,自己系得歪歪扭扭的领巾。
裤子到膝盖上方十公分,有点冷。
小腿袜是绮罗帮他穿的,因为衣服换了一半,太宰治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埋回了被窝。
自从第一晚,太宰治套着小恐龙睡衣窝在神乐绮罗怀里睡着后,他就明白这张上下铺完全失去了用处。
他不喜欢小恐龙睡衣,但制衣厂把恐龙爪做的很软……
就是那种,一脚踩下去绵绵的、呼哇呼哇飘在云端的软。
尽管对于神乐绮罗的童装选择风格不敢苟同,但太宰治奇妙地在睡衣选择上与他达成了一致。
神乐绮罗摸了摸太宰治头上圆滚滚像泡芙一样鼓起来的帽顶,感到一种久违的局促,他悄悄地深呼吸。
这种局促和太宰治捣乱时带给他的局促不一样。
比如小孩咬了一口原味布丁发现不好吃,若无其事地放回冰箱。
这没什么,绮罗并不介意吃掉剩下的部分,但前提是打开冰箱没有发现中间隔层放满“咬了一口的布丁”的话。
“是这个牌子的问题,它怎么可以把每个口味都做得这么难吃?”太宰治理不直气也壮,抱胸嚷嚷,“我们下次不要买它了。”
神乐绮罗看了很多育儿书籍,什么《捕捉儿童的敏感期》《你会听,孩子就肯说》……但太宰治太不一样了。
每次干完坏事的太宰治总会变得尤其虚张声势,像只走在老虎跟前的猫咪,努力挺起小胸脯假装自己是身后的老虎。
就算绮罗临时转变成教条主义,他甚至无法从育儿宝典中找到对应的教条。
敏感?不肯说?
完全不存在!
“治、”摆脱突然攻击他的回忆,神乐绮罗再一次深呼吸。
他蹲下,扯了扯太宰治的左小腿袜,现在两边一样高了,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什么?”太宰治眨眨眼,背在身后的手指勾了勾。
他瘪瘪的小书包里除了文具盒,零食,还有一封信,信纸上盖着异能特务科对外伪装的空壳章。
这使得信上他模仿绮罗字迹写的“因工作调动于贵校退学”格外唬人,瞧着挺像回事。
圆溜溜的猫瞳无辜地看着自己,神乐绮罗心头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绮罗会说什么呢?不要欺负别的小朋友?不要顶撞老师?不要挑食?
太宰治自知之明地在心底替他补全后半句话。
但神乐绮罗没有。
“不要一个人偷偷回家,放学在校门口等我。”
他知道太宰治时常进行一些小冒险,外勤没带上小孩的时候,异能特务科的每个办公室沙发都长出过一只太宰。
以及每条走廊上都留下了小田和也崩溃地寻找太宰的身影。
太宰治慢吞吞地应了句:“好——”
他不会偷偷回家,但是会明目张胆地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