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宁崇很久很久之前亦曾有过。
那时他还在清泉山。
每回他奉师命下山除恶妖归来时,师兄弟们总会笑着向他打招呼问候。
“师兄回来啦。”
“师兄……”
“师弟……”
数百张微笑着的脸从宁崇脑海中一一闪过,他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声音样貌,记得他们的名字喜好,却也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
好在现在,又有了牵挂着他的人。
望着一灵一喵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茂盛的树林中,宁崇缓缓收回视线。
……
天师门,今天原定要带队巡逻的沈清向异管局请了一天假。
她换下了道袍,穿上常见的衣服,又在脑袋上扣下一个棒球帽后出了门。
她来到了李翠玉家所在的筒子楼。
逼仄的街道上一如往常,站着不少带孩子的老人,沈清将帽檐拉低了几分,遮住眼睛,而后从随身的帆布袋子里取出一叠厚厚的问卷,问卷是她从一些网址上打印下来的。
“爷爷奶奶们好,我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你们能帮我填份问卷吗,有小礼品送的。”
看着她从帆布袋里拿出来的琳琅满目的小礼品,老人们带着的孩子瞬间开始躁动起来,哭闹着表达出想要的意愿。
老人们见状也没推拒,从沈清手中接过报表。
识字的老人自己便填写了起来,但也有不识字的老人,沈清便说她可以代写。问了几个问题后,沈清问:“最近最让您觉得世事无常的一件事是什么?”
老人想了想:“那不就是十一号楼那家的事情了,那家的媳妇是我牌友,以前我们经常约着一起打牌的,自从她儿子前段时间被车撞死之后,叫她打牌她也不来了,我之前在超市撞见她一次,她那憔悴的啊……”
听闻此言,一旁的老人也纷纷凑过来搭话。
“可不是嘛,那家的儿子听说可能干了,初中毕业一个月挣一万多,还大多数都打回家给他妈花,真是懂事得不得了。”
“这么乖的孩子没了,难怪他妈妈那么伤心了,整个人都浮肿了好多。”
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这事,生死大事本就是老人们最在意的问题,这会儿一说就停不下来了,沈清也不打断,在旁认真地听着,逐字逐句分析老人们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
忽地,有个一直沉默着的奶奶开了口:“我看不是这样吧?我孙女之前和他家那大儿子上的同个小学,应该是小学一年级吧?反正我就记得那会儿学校要求家长接送孩子上下学,我有回去接我孙女晚了,还看她家那大儿子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等……当时我琢磨着这孩子我是认识的,就凑过去问了问他妈怎么还不过来,孩子和我说的是他妈每天都来得晚,他再等等就好了。”
“说不定是工作忙呢?”
……
沈清将所有和沈星相关的事情都记了下来,等到这边结束后,马不停蹄找其他人继续询问。
一天下来,沈清已经把外界对李翠玉一家的评价了解得七七八八。
其中可信度最高的两条信息就是李翠玉打牌和沈星小学每天都等爸妈接送等到很晚。
她后来还特地问过李翠玉的牌友,问李翠玉平时打牌都打多大的。
得到的答案是一天一一百。
虽然打牌这件事都是有输有赢,但没有工作的李翠玉竟然能冒着一天输一一百块的风险打牌,而且花的还是沈星赚来的辛苦钱,可见李翠玉自己口中的爱孩子的母亲形象究竟掺了多少水分。
沈清的神色越来越冷,她恨不得提剑闯进李翠玉家,逼问她事情的真相,但那样即便逼问出结果,恐怕也算不得证据。
沈清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拨通宋为安的电话。
宋为安秒接,几乎是专属于沈清的铃声响起的瞬间他就接通了电话。
“师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你打过来的钱我亲戚说他已经收到了。”
“我想让你那位亲戚帮我再查一查我弟弟生前的事情,最好是能问问他接触过的人……有没有了解他真正的家庭处境的。”
宋为安反应很快:“师姐是怀疑李翠玉对沈星不好?”
宋为安自幼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敏感,几乎可以说是察觉不到,无论别人在他面前痛苦或者是高兴,他都不会有任何情绪。
故而昨天李翠玉的表现,他并未察觉出什么。
但只要沈清想做的事情,宋为安总会帮她达到。
“好……我知道了,不过一个个寻找和沈星有过接触的人这件事比较麻烦,可能时间会长一些,毕竟务工人员的流动率挺大的,今年在这个城市明年可能就在另一个城市了,联系上他们也需要时间。”
“好,我可以等,但我希望收集到的信息尽量全面一些,我想尽可能多得了解到真实情况。”
沈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到时候查出李翠玉一家做过任何伤害沈星的事情,沈清都要让他们以牙还牙,以眼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