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慈生先想起来那个“仇人”,而不是萧望勉,恐怕萧望勉更会发疯。
慈生勉强抿唇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凑在了萧望勉的脖颈旁将自己的手臂圈上去。
所以说,其实因为原来巨龙的位置被大祭司所取代,所以慈生在这一世中的任务是非常难以完成,甚至是难以和那个主角唐谢接近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但萧望勉每一次在这样的世界之中,都会靠着他的实力占据一个很高的地位、拥有惊人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从一百年前就开始了。
一百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天人魔三界大战,那时候萧望勉就已经尚且过来承担祂的这个身份。
但是因为这个世界中有第三个人的干涉,所以这剧情按照原本的轨迹进行的同时也出现了一点新的变化,比如说这位“魔界之主”萧望勉被封印的原因,实际上并不是因为剧情,而是因为祂一直都在寻找一个人。祂是为了这个人而被封印的。
这个人自然就是慈生。
慈生听到这里稍微眨了眨眼睛,他在短暂的怔忪之后回过神来,抱着萧望勉脖颈的手顺着祂那里的皮肤摸索了一下,果不其然还是摸到了那一块的伤口。
再次联想到第一次在垃圾场之中捡到萧望勉的时候,看到的祂脖颈上奇怪的痕迹,慈生顿时蹙紧了眉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抚上去:
“所以说这是在那里受的伤……你怎么会受伤呢?”
跟在慈生面前的轻微皮外伤不一样,萧望勉有的时候会在小事上面犯浑闹脾气,有的时候更是懒得处理自己身上一点因为疏忽落下的小伤口,但是慈生并不觉得祂是个不明事理的混蛋,或者有人能够拥有杀死祂的力量、拥有在祂的脖颈那里留下致命伤、封印在地下的能力。
“那时候……”慈生心想,那时候到底怎么了呢?
大概是因为他总在心中把萧望勉以为是无坚不摧的超人,尽管知道他也会有嫉妒、贪念、恨意这种人类化的情绪,却总没有办法将祂和脆弱会受伤的人类联系在一起,总觉得祂是不一样的。
“乖宝,我也是会受伤的,这很正常,不是吗?”
感觉到青年微凉的双手落在自己脖颈上,萧望勉喉结稍微动了动,似乎彰显了主人的紧张。
慈生的眸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无措,他摇了摇头,眸中甚至带上了几分算得上是恳求的神色,声音都软了下来,带着微不可见的疼痛和低哄:
“告诉我吧……”
萧望勉也会受伤,会因为什么而受伤呢?
答案昭然若揭,不远不近,就等着萧望勉戳破一个小口子,那经年累月累计了足足一百年的爱意、酸甜,痛苦,统统都会像是炸裂开来的雪花一样淌下来。
“宝宝,这件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必要,跟剧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萧望勉难得没有被慈生温柔和甜蜜的低哄给哄的失去底线,大手牢牢地钳制住了青年的腰肢,两人的唇瓣之间几乎只有一步之遥。
青年的身上充满了动人的清纯易碎感,充满了委屈巴巴和撒娇一样动人的味道。
他们的耳边充满了从远方外面传来的轰鸣和声响,那些属于天使和巨龙的声音分外吵闹,半晌之后萧望勉似乎有点不堪其扰,略微偏头准备让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把嘴给闭上!
在祂充满杀意和残忍血腥的眸转过去的刹那,祂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忽然落下来了一个甜蜜轻柔的吻。
青年落下了一个吻,小心翼翼,像是在亲吻雪花一样,垂眸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紧张,但是也像是在害怕和担忧。
而且,更多的还是心疼。
“萧望勉,告诉我吧。”
萧望勉的眸中闪过了一瞬间的失神。
脸颊上的触感轻柔,一触即分,像是最为飘逸的雪花、羽毛一样,只是留下来了一点温度就转瞬即逝。
让人想要抓住,让人不敢松手,让人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动。
“……好。”
“乖乖想要听的话,”萧望勉低声,“那个时候大祭司维持的还是大恶魔的形象,在我的手底下当一个很普通的士兵,被破格提拔上来之后,成为了我的左膀右臂。”
萧望勉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想要攻占所有三界的想法,毕竟他对那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向来都是不怎么想要遵循系统的,更不想要按照原本的剧情去搞一些什么大动干戈的战争;如果他真的安排恶魔去攻占人间和天堂,到时候要是找到慈生,慈生肯定是要生气的。
所以说,萧望勉自己在那时候只是弄了些许的政策,祂有的时候充满戾气,但是想到慈生,就也不会胡乱动手,只是对那些邪恶作乱的人进行惩罚。
不过,祂的左膀右臂就不会像祂那样恪守本分了。
大祭司——大恶魔,借着萧望勉的名头做了很多事情。他不仅仅安排了很多人在暗中做了一些布置,还让人又是攻打人间又是去伤害天堂。
这些事情自然而然地传到了龙族的耳朵里面。他们也知道自己有一个族内的混血种,本来应该被赶出来的没有用的废物,却现在忽然做出了这样多的成绩。
混血种原本是不该被认可的,但是现在龙族的人本来想要过来认下萧望勉。
萧望勉向来都懒得管这些事情,才不会搭理他们,自然而然地拒绝了;这件事情便也成了一个导火索,让巨龙彻底和他决裂,去选择投奔天族的导火索。
很快,大祭司的种种做法和罪行竟全部都挪移到了萧望勉本人的头上,成为了祂的罪名。
萧望勉现在就算是再厉害,再聪明,也不可能一句一句的跟众人辩解。
慈生听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心中都翻起来了一阵怒火,“噌”一下地冒到了他的头顶,让他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了。
“很过分。”慈生的脑海之中又想到了大祭司对唐谢说话的样子,那时候他看上去可真是一本正经,活脱脱一副为人界着想的样子,“他怎么敢这样,原本都是自己一手制造的罪孽,转头却成了别人的错误,甚至还倒打一耙。”
感觉到怀中的小魅魔都要义愤填膺了,萧望勉轻柔地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小脸蛋,自己的心中却溢满了被爱人关心的甜蜜蜜汁。
“那你的伤口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家伙怎么能够伤害到你?!”
听到了这个问题,萧望勉垂眸,脸上还带着笑意,尽量将这件事情轻松一点地讲出来,好像不是什么关乎他生死的大事,反而无关轻重。
“真的没有什么,我的宝宝,”萧望勉温声,“当然没有人能够打得过我,但是我也是会有弱点和软肋的。”
这个软肋是谁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我?”
慈生的脸上带着些微的迷茫,他的记忆全无,从头到尾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整个捋了一边,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甚至没有办法猜出来,唯一一个无厘头的大概就是——
就是,花吐症……
萧望勉那时候一直都在找慈生,但是哪怕祂费尽心思都一直没有发现慈生的踪迹,自己又被大祭司给背刺了,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算是众矢之的,萧望勉也依旧不卑不亢,那群家伙的阵法对祂来说简直就好像是挠痒痒一样,造不成丝毫的影响,再凶恶的阵法最多让祂疼一两天罢了。
在那个时候,大祭司却忽然手中捏着慈生。
萧望勉瞳孔骤缩,完全被残暴和恼怒占据了心神,慈生可是他心心念念、疯狂寻找了这么久的乖宝,祂连一点事情都不想让他做的乖宝,就这样被一张纸一样捏在了手里,像是毫无灵魂毫无生机的娃娃一样。
愤怒,生气。
恼怒在他的心中叫嚣,但是想到慈生,祂又重新恢复了理智,冷淡地和面前的人进行交涉。大祭司的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容,他那时候说的话尚且还让萧望勉记忆犹新。
“你很想要靠近他,很想要和他在一起,对吧?但是他现在在我手里,你没有办法,你必须听我的话。”
“我要你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封印,什么时候困在地下永世不得超生,你就得要照做。”
大祭司看着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的萧望勉,挑起来了一个更大的笑容:
“他得病了,一种罕见治不好的疾病,或许可能撑不到剧情真正开始的时候就会死亡,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病症转移。”
“这一百年的痛苦,你和他,选一个?”
转移到了谁的身上?
不言而喻。
慈生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他扯住了萧望勉的袖口,只是听到了这里,声音之中宛然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萧望勉,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萧望勉没有说话,在半晌的沉寂之后祂的手落在了慈生背后肉乎乎的小翅膀上,那里似乎也像是颗心脏一样震颤。
萧望勉停了一下,缓声道:
“不疼的。”
不疼……萧望勉在说什么屁话。
慈生每次花吐症发作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喉咙,整个心脏肺腑都捏紧在了一起,像要把内脏都吐出来一样痛不欲生。
萧望勉怎么可能不疼。
那是一百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承受着花吐症的痛苦,甚至还要承受着思念的痛苦。
难怪,难怪……
萧望勉那个时候肯定同意了,在这件事情上面,祂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辩识的,所以知道大祭司说的是真话,将慈生的病给转移到了祂的身上,让慈生陷入了沉眠,在这样一片黑暗和混沌之中暂且住了下来。而祂却在替此生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在慈生苏醒过来开始做任务、剧情走向正轨的时候,这种转移的方法就不管用了。
慈生的身体——原主,自然而然地出去开始走剧情,萧望勉却依旧留在这里。
只有在真正的慈生出现之后,萧望勉才从那里走出来了。
“你这里的伤口……”慈生的眸霎时间有一点失神,像是那种蜷缩在纸箱子里被雨沾湿了的小猫一样,“是你替我承受花吐症的时候,留下来的么?”
是这样吧。
不然的话,慈生醒过来之后,吐出来的花瓣,怎么会对萧望勉有治疗的作用呢?
自己竟然真的愚蠢到那样的细节都没有关注,甚至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对于巨龙真的关心么?一片一片,一点一点,好像是千百张小刀片划出来的伤口,不知道巨龙承受了怎么样的痛苦。
到底是多么难受,才会让向来强悍的萧望勉都躺在那里动不了,让高贵矜傲的王在虫蝇乱飞的垃圾堆旁忍受那样刺鼻的味道,完全无望地等着爱人的来访?
“宝宝,不是这样的。”
萧望勉看到宝宝脸上倏然滑下的泪滴,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那样清亮咸涩的液体给充满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只能笨拙地一下一下地从他的骨翼那里传递一些温和的魔力。
“不是你让我难受的,我一点都没有难受过,那伤口也不疼。如果真的像大祭司说的那样让我永远封印在地底见不到你,我才会发疯和难过。”
可是这声哄,哄了还不如不哄;慈生不仅没有停止哭泣,反而整张小脸上面都染上了亮晶晶的痕迹。
他哭泣的时候不会说话,不会发出什么很大的声音,只是小小声的啜泣,将唇咬的苍白,只能感觉到头一阵阵的晕眩和心脏爆炸一样的疼痛。
“……我以为、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够看到你救下你就很幸运了。”
可是不是慈生救了萧望勉,反而是萧望勉救了慈生一百年。
慈生也以为,第一次萧望勉从恶霸尔维斯的手中救下他,第二次从首都星尔维斯上线手中救下他,第三次从巨龙和天使手中救下他……虽然萧望勉对他很好,但是之后萧望勉也成了过分的恶魔。
恶魔使坏让慈生羞耻一样的哭泣,或者让他气喘吁吁地生气,总之,慈生觉得这是一笔对得上的账。
但是。
“你傻乎乎的,从来都没有说。”
倘若不是因为剧情将他们给逼到了这个田地,慈生想,萧望勉大概都不会说到这里有关的事情。
“萧望勉……”
慈生忽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理解过萧望勉。
在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开始抽搐,整条腿控制不住地一抖一抖,像是哭泣憋狠了,也像是真的难受和崩溃。
“乖宝,不要哭,”萧望勉从来不愿看到慈生露出这样难受的神色,感觉自己好像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一样,“宝宝不哭了,是老公坏。”
祂哄的声音就好像是哄小朋友一样,而且还像是那种甜蜜宠溺的情话。
“你哪里坏……”
慈生的鼻尖红彤彤的,眼睛都肿起来了,清亮的小珍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一颗一颗落在萧望勉的手上,被祂有点手足无措地接住,“你笨不笨啊,萧望勉……”
萧望勉点了点头,无论慈生说什么,祂都马首是瞻一样同意,温声道:“是,宝宝觉得笨就笨。”
慈生的眼泪更加汹涌了,他径直抱住了萧望勉的脖颈没有动。
休眠了很久的小一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外面的不对劲,它唧唧叫了两声,发现慈生没有理它,所以最终决定将记忆全部还给已经想的七七八八的慈生。
倏然,慈生感觉到自己的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之前的画面,好像是潮水一样涌现,将那些代表着记忆的贝壳推到了他的手中。
慈生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真的理解过萧望勉,就好像是知道祂对自己好,知道祂爱自己,知道自己也爱祂,但是,但是……
祂会笨拙地爱着自己,祂是个把心捧出来的傻子。
“如果,想要治愈花吐症的话,我们该说什么?”
慈生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