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12.(1 / 2)

上钩 川澜 15545 字 2023-10-29

心跳声和陆尽燃沉抑的喘声在盛檀耳朵里无限放大,她抱住他,承担不住他压过来的重量,倒退两步,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她指缝里很快沾满了黏腻的鲜红,冬夜气温太低,他血流出来就变成了冷的。

盛檀吃力呼吸,强迫自己找回理智,把陆尽燃扶稳,指尖用力陷进他手臂里。

他只穿了件破烂戏服跑出来,加上失血,体温明显维持不住,唇色越来越白。

吵杂的呼喊声这时候慌忙赶到,从后面一拥而上。

“盛导!”

“檀檀!怎么样?!有没有事!艹陆尽燃被这帮狗杂碎给弄伤了?!”

“快快快赶紧叫救护车!那谁报警没有!妈的一堆人渣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盛檀被包围,外衣一层层往她身上裹,五六双手一起过来搀陆尽燃,看他半身染血的状态,不确定他伤情,又不太敢碰。

陆尽燃从盛檀怀中直起身,踉跄了一下站住,乌黑睫毛密密匝匝盖住他眼睛,他艰难跟她拉开距离,谢绝别人亲近,摇摇头说:“我还能坚持,照顾好盛老师。”

盛檀看出,他这种时候还想着她要求的避嫌。

她喉咙干涩地动了动,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外套,给陆尽燃暂时披上。

几个施暴不成的醉鬼早吓清醒了,除了被开瓢倒地的两个,剩下的人面如土色,逮着机会就想跑。

剧组来的男生很多,冲上去把人摁下,江奕气疯了,上脚就踢:“哪来的渣滓!看见漂亮姑娘就敢动,还他妈是人?!”

他又指着脸色苍白到像宣纸一样的陆尽燃:“我们全国捞遍了才把这么个宝贝捞上来,开拍第一天让你们给欺负?!”

被他踢的那个男人痛叫着大吼,只字不提自身的龌龊:“是他先动手的!他抢了酒瓶照脑袋就砸!一句话不说直接玩儿命!他那反应是想弄死我们——”

混乱的窄街里陡然噤声。

这个指控对剧组来说不算小事。

毕竟陆尽燃的模样,跟戾气毫不沾边,如果他本性凶暴,那就实在有些可怕了。

陆尽燃眼尾微垂,没有马上出声,还是那么安安静静站着,晚间风大,他肩上挂着的外套被吹开,狰狞的伤触目惊心,俨然纯白的雪雕遭人恶意损坏。

江奕是真气笑了,又重重一踹:“不光坏还瞎是吧?泼脏水不看对象?!你换谁污蔑不好,你冲他?!这儿所有人最乖最不会动手的就是他!”

周浮光惊魂未定陪在盛檀身边,盯着陆尽燃的侧脸,突然针对问:“那这两个人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盛檀没看到现场,但陆尽燃的性格不可能一上来就伤人,是他在最危急时候赶过来,是他拿身体护住她,她听不惯他被这么审问。

“他们——”

“是我砸的,我要护着盛老师,”陆尽燃阻止盛檀替他说话,嗓音沙沙的哑着,“他们抓着盛老师,看我出现,受到威

胁,酒瓶朝我砸,我躲不开,更害怕她被波及,只能试着还手,我不想伤人,很紧张,力气用得很小。()”

他在寒风里咳了一声,牵动伤口,额角沁出冷汗,有些支撑不住地向后面墙壁靠了靠,空气中的血腥味从他冷白腰腹间弥漫。

剧组的人听得心惊肉跳,看他的表情愈发心疼不忍。

这不就是倔强又破碎的少年苏白本人!

江奕简直想过去抱他一把,转头怒喝:“听清没!我们燃燃最老实,从来就不会打架,不是被你们逼的自卫,能干这事?!你们自己废物,一敲就倒,还他妈有胆子栽赃是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陆尽燃每说一句,被踢的男人瞳孔就缩起一分,震惊地挣扎:“明明就是你——”

“还狡辩!正当防卫懂不懂?!”江奕又踹他一脚,在救护车和警笛声中恨恨说,“这儿要是有监控,我看哪个猪狗不如的还敢诬赖!看小孩儿长得纯就想颠倒黑白?你们活该蹲监狱!”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赶到,两个开瓢的先被拉上车,看着恐怖,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警察对陆尽燃和盛檀做了简短笔录,重点瞄准有不少猥.亵甚至强.暴案底的酒鬼们,这些人擅长说谎,在没有监控的情况下,他们嘴里的话可信度为零。

警车带走没伤的几个人回去审讯,陆尽燃进了救护车,江奕想陪,盛檀抢步上去,回头跟他说:“你们回剧组吧,安抚好大家,他为我受伤的,我跟他去医院。”

江奕叹口气,压低音量叮嘱她:“你多费点心也对,是燃燃最早意识到不对的,我们一开始还不让他出来,他硬闯的,大冬天就穿一件破衬衣,要不是他,估计真出事了。”

棚户区偏僻,附近的医院规模不大,夜里急诊室空荡,两个酒鬼被拉去处理伤口,陆尽燃坐在椅子上,值班医生掀开他划烂的衬衫,盛檀终于看清那道从小腹一直划到腰后的伤。

特效妆还在上面,渗进血里,夹着碎玻璃,医生清创过程漫长,局部麻药对他作用不大。

陆尽燃一言不发忍着,只有颊边咬肌偶尔收紧,嘴角绷直。

医生忍不住夸了一句:“太能忍了,这都不吭声。”

直到最大最深的一块玻璃要被夹出来时,陆尽燃颈边筋络隆起,他抬头,幽黑眼珠雾气蒙蒙地看了盛檀一眼。

盛檀上前,把他汗湿的头揽过来,轻轻抚摸他发尾。

他强硬的骨头一碰她就软下来,往她身上一贴,笑了笑问:“这道伤,是不是比化妆真实多了?能达到你的理想效果吗?”

盛檀一怔,在他头上惩罚地拍一下:“你还不够疼?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

陆尽燃无声勾着唇。

不是玩笑。

盛檀警告他:“你回去以后别乱动,好好养两天,我先拍别人的戏份。”

“盛老师,”他撩起眼帘,一眨不眨看她,“特效化妆师做不到这个程度,受伤的位置刚好和你取景习惯契合,能让你拍出最满意的镜头

() ,这么巧的机会,你确定不要吗。”

盛檀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不可避免被他的伤吸去目光,真实的血肉模糊和周围几近逼真的妆融合,以它为镜头中心,取到的画面正合适,不是假伤能比的。

玻璃夹出来了,陆尽燃的发际再次濡湿,盛檀跟着手指绷住,他问:“你是不是不放心我的状态?怕我带伤出镜,表情控制不好?我保证不影响拍摄效果。”

盛檀心脏发紧,轻抓着他短发:“我就不能是担心你身体?”

陆尽燃弯了弯眼,他眼型本来就出彩,尾端挑起很勾人的弧度,这会儿乖巧纯粹的表情看起来更让人无法拒绝。

他靠着她昂起下巴,握了握她手腕:“那就更没关系了,你能跟我说这句话,我百痛全消。”

“导演,”他认真,“我想做你没有缺点的苏白。”

盛檀被戳中,反而莫名冒出火:“你就这么好欺负是吧,路边小狗都比你有脾气!”

清创终于结束,医生临时出去取药,诊室里只剩两个人。

陆尽燃根本不介意她的比喻,得寸进尺说:“路边小狗是野狗,当然脾气大,我不一样——”

他一笑,望着她轻声:“我是姐姐家养的。”

盛檀掐了他耳朵一把,狠下心:“说你是小狗你还承认了!要拍就今晚必须完成,再回来缝线,明天白天拍摄暂停,先把开机仪式办了,你拜神的时候记得好好求个平安!”

一般剧组开机前都会先办开机仪式,她不爱被束缚,总是刻意省略这一步,但这次陆尽燃受伤,她不得不迷信一回。

陆尽燃垂眸,不置可否。

求平安吗。

可他要的不是平安。

他要做她胸前沉甸的勋章,她登上理想王座的阶梯,她的灵感之源,她镜头里独一无二的中心,她皇冠上不可取代的宝石。

想被她昼夜晨昏地雕琢,成为她的荣誉,她随心所欲的资本,让她不能忘记,割舍不了,把一切渴望和野心都跟他共同熔炼锻造,塑成一体。

咬住她的心,占领她所有曾经给过别人的爱.欲。

他不要什么顺遂安乐,他只要这一个人。

伤口的长度必须缝针,医生理解不了伤患和家属的选择,可也没法阻止,只能先简单处理,要求尽快回来。

返回片场的时候全剧组的人也傻了,大家相处已久,知道盛檀工作起来精益求精,对演员要求极高,但不可能涉及人身安全,这次……

陆尽燃迎着周浮光无法置信的打量,对全剧组浅浅行礼:“要赶在伤口新鲜的时候拍完这几场戏,辛苦大家了。”

全组没一个人说得出话,自动投入状态,精神全部拉紧,这是头一个能追上盛檀的标准和节奏,甚至还给自己不断加码的小怪物。

导演和男主角,一个比一个疯。

二场跟伤口相关的重头戏顺利拍完,中间缺了一个群演,无人在意,替补顶上,陆尽燃的疼

痛不但没有影响效果,反而让细微的反应更真实,看得一群人心疼得直冒冷汗。

喊完卡,盛檀一秒不敢耽搁,拉起陆尽燃就回医院。

等缝线包扎完已经是深夜,医生问盛檀家里有没有人懂护理的,如果有,后面就不用往返医院换药,自己可以处理,一周后来拆线就行。

盛檀点头。

以前妈妈长期住院,她有护理经验,陆尽燃的伤,是她名正言顺的责任,也是撩拨的好借口。

今天让他带伤拍摄,小狗估计心里还是会委屈,情感缺口正需要慰藉。

从医院出来,盛檀手机震动,才记起今晚这些事的源头是发行方的电话,之前她忙着顾不上,错过了好几通。

现在打过来的还是对方,她接起来,负责人心急火燎说:“盛导,怎么才接啊,急事找你,我们公司今天突然被收购,顶头老板换了,这两天可能会亲自去你片场监工,你有个准备!”

盛檀预感极差:“谁收购的?”

“闻家的母公司,你知道吧?老板就是圈里特推崇的那位,闻祁。”

悬起的巨石迎头落下。

盛檀的厌烦顶上咽喉,明白负责人也改变不了现实,干脆说:“那不好意思了,我们的合作可能会随时叫停。”

她接着把闻祁的号码从黑名单拖出来,打过去,他却关机,她尽量保持平静,若无其事返身回到陆尽燃面前。

她刚才是背着陆尽燃接的电话,在闻祁真的付诸行动前,不打算跟他多说那些糟心事。

陆尽燃苍白地站在台阶上,冷调灯光把他全身罩住,一如重逢的那天。

盛檀在下面仰起头跟他对视,深深呼吸:“苏白,这部片子我们必须要拍好。”

陆尽燃和少年苏白的身影重叠,他朝她淡淡莞尔,年少的英气跟执着是冬夜最炫目的火焰。

他低声承诺。

“遵命。”

“我的老师。”

第二天上午突降大雪,剧组恰好需要雪景,大家都很亢奋,原定的开机仪式挪到下午,选了个光线好的时段进行。

盛檀在人群最中间,陆尽燃和周浮光分别站两侧,沈秋的演员还没到,就以现有的阵容烧香敬神。

现场没有媒体打扰,盛檀手持高香,沉下心拜了二下,把闻祁当挡路的恶鬼骂上几遍,虔诚上前把香插进香炉,陆尽燃和周浮光基本同步。

盛檀对这种事经验不足,香炉又深,她伸进去的时候手不稳,大块半燃的香灰被震下来,往她手上掉。

她看见了,但躲不了,一松开香就要倒了,她准备好了被烫,然而一只骨节明晰的手忽然伸过来,挡在她上面,替她接住了那截香灰。

盛檀看向陆尽燃,他皓白手背上多了一抹烫出来的浅红,被他随意抹掉,顺便帮她把香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