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痛只是一种心理冲动,只有懦夫才会喊痛。

这是秦盛从小教给秦渝池的信条。

如果要将人生分成不同的阶段,秦渝池会把自己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里,他活在秦盛的牢笼里,用演戏当作逃避,体会短暂的自由。

第二个阶段里,他从阴暗的牢笼出逃,逃到另一个光鲜的牢笼,这牢笼极大,披着宫殿和庄园的皮,是林殊给他造的。

而最后一个短暂的阶段里,宫殿的主人死了,城堡倒塌,守卫四散。大门自动开了,他却不愿意走出来,自我束缚,甘愿留守。

初见时是在酒会上。

秦渝池至今记得,那酒会里没什么年轻人,所以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林殊。

单论外貌,乍一眼望去,林殊很容易被认作是交际花,或是哪家小辈的小情儿,因为实在是漂亮。

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种隐隐的媚感,当那眼偶然间扫过你时,你会不自觉挺拔、站直,像要争夺配偶权一般自我表现。

可只要你再多看几眼,就能知道,林殊不可能是谁家的小情儿,因为那举手投足间的恣意装不出来。

林殊站在哪,哪里就会是人群的中心。即便是长辈,都会上前去和他说话,哪怕只是简单的两句问好。

秦渝池从没见过这种世家少爷,所以一直偷偷隐在角落中,视线不自觉被林殊吸引。

这酒会本没什么意义,只是边星澜为了彰显自己人脉关系的聚会,大家喝喝酒,也为了让林殊能提个辈的地位。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皮肉交易,会在暗地里滋生,但这些脏污都和林殊没有关系。

他躲在暗光中,看着林殊一杯杯灌酒,谈笑风生,像个潇洒的少爷,直到酒过三巡,白皙的脸上沾满醉酒的红晕。

林殊把酒杯拿给服务生,独自去了洗手间,脚步虚浮不稳,仿佛快摔倒。

心里微痒。

秦渝池也说不清自己着了什么魔,许是被那份恣意吸引了,直接把水杯放在桌上,绕过窜动的人群,跟着去了洗手间。

秦渝池只想近一点看林殊,却在进门后发现林殊倒在地上,呼吸急促。

他急急将人捞起来,林殊很轻,他没怎么使力就将林殊抱了起来。

刚才林殊还面色红润,现在却已白了不少,唇色也变淡了,看起来很虚弱。

秦渝池没作多想,想抱着人出去,送到医院。

林殊很难受,不停地挣扎,衬衣随着挣扎往上缩,露出一截细瘦的腰。

秦渝池吓了一跳,赶紧把衬衣往下扯,遮住那一段白皙。

林殊却像只搁浅的鱼,疯了一般往外拱,差点脱离他的怀抱,又摔在地上。

“别动,”秦渝池将人抱回来,轻轻拍林殊的背,低声地哄,“你听话一点,我送你去医院。”

神奇的是,林殊听了话就不闹了,安静下来,乖乖挂在他怀中,像只任

人摆弄的漂亮娃娃。

秦渝池抱着林殊出去,没再回酒会,而是请服务生帮忙叫救护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等林殊吊水打过针,睡在病床上时,秦渝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通知边星澜。

但边星澜应是喝高了,电话无人接听,秦渝池只好坐在床边,时不时小憩,准备等林殊醒了再走。

整个晚上,秦渝池没睡好,半梦半醒,惊醒时就看看林殊是否盖好被子,闭上眼就暗自幻想,明日林殊醒来后,会对他说什么。

会问他叫什么名字吗?

会对他说“谢谢”吗?

秦渝池不知道,只是心跳得有些快,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可人生总是要和他作对,事情永远不会如期望般发展。

林殊睁眼的一瞬,就如同他见过的无数人,质问他有什么目的,问他想要什么,钱还是资源。

秦渝池见过数次这种眼神。

集团破产后,在曾经的朋友眼里,他见过;入圈后,在玩票的投资商眼里,他也见过。

那是一种上位者的戒备,伴着藏不住的鄙夷,像是钝刀一般,不至于让你刺痛,只会让你窒息般难受。

再光鲜恣意,林殊依旧是高傲的世家骄子,看不上他这种凡人罢了。

这是正常的。

跳得稍快的心脏很快恢复平常。

秦渝池站起身,勾起公式笑,像从前的千次百次一般解释,“您误会了,林先生,我没什么想要的。”

从病房离开之后,他以为那会是他和林殊的最后一面,却未想到那竟然是个开始。

《苦生》被通知撤映时,秦渝池是懵的,他甚至以为是因为题材原因。

直到边星澜暗示他,这是林殊的手笔,并亲自通知他暂停《浮生门》的拍摄。

“林先生还认为我心怀不轨吗?如果那天我冒犯到他,我可以去道歉补偿。”那时的秦渝池仍然不懂林殊是什么意思。

“不是冒犯,殊儿应该是喜欢你,”边星澜没敢看秦渝池,面带怜悯,“总之,你别和他作对,你稍微服一点软,很快就能过去的。”

很快就能过去......

秦渝池认为边星澜说错了。

林殊明明不是喜欢他,而是看不惯他才对。因为就算是在电影里,他也没见过哪个角色用这种方式喜欢一个人。

所以秦渝池找去了林殊家,想要解释,说明他没有任何歪心思,说这电影是很多人的心血,想让林殊高抬贵手,解除误会。

林殊听了他的道歉,不屑地嗤笑,倏地勾住他的脖子,凑近说:“我不需要你道歉,我是要你,懂吗?”

他推开林殊,急急后退,不明白林殊的态度为何大变,变得像边星澜那样轻浮。

“林先生,请您自重。”他戒备地保持距离,生怕林殊再做出轻浮的举措。

林殊却没再靠近,而是勾起笑,胜券在握地说:“你现在不愿意也没关系,我

总会让你心甘情愿跪下。”

离开林殊家后,秦渝池仍想不通。

如果林殊真的喜欢他,为什么要用这些手段鞭笞他?

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林殊喜欢吗?

不过秦渝池很快得到了答案,在他的无数电影被下架,孙殷和几个导演决定退圈之后。

那时他已经闲在家里一月有余,骗秦盛说自己在剧组忙,实际却什么都没有做。

孙殷在出国之前找过他,两人聚在一间廉价的咖啡厅。

为了拍《苦生》,孙殷本就背了些债务,再加上名利场消息灵通,投资商得了林殊的暗示,转轴的资金链很快断裂,孙殷寸步难行。

“渝池啊,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孙殷苦笑着说,“老方他们不打算再拍了,但我准备去国外闯两年,如果还是不行,我再彻底放弃。”

听着孙殷的话,秦渝池攥紧手指。

短短一个月,不仅是他被撤掉电影,竟然连其他导演都不可幸免。

就好像,他们是不起眼的蝼蚁,林殊只用一个眼神,就能将他们踩扁踩碎,碎得体无完肤。

可明明,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只是想在大屏幕上放映自己的电影,这到底有什么错?

“我们几个老废物逃了,你......”孙殷叹口气道,“你学聪明些,装着服个软,等他的兴致过去就好了。”

秦渝池垂着视线没说话,孙殷又劝道:“这圈子本就由资本掌控,这种事在圈子里屡见不鲜。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你稍微忍忍,等他玩够了,会放你一条生路的,你别和他硬碰硬。”

是了。

他一直把林殊当成酒会上那个星光熠熠的骄子,却忽略了,林殊其实也和那些纨绔一样,恶劣,目中无人。

他没什么地方值得林殊喜欢。

林殊也不是喜欢他,而是要一个光鲜的明星,要一条听话的狗,要他做不会反抗的傀儡,要他摇着尾巴去乞求。

他在《苦生》里演别人的苦难,而现实里,他再光鲜,也是被资本掌控的“农民”。

送走孙殷,秦渝池浑浑噩噩回到家,在夜色中接到了陌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