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渝池眼睛的那刻,林殊就知道,秦渝池的记忆已全部回复,因为眼神已经大变。
林殊以为会在那眼里看见恨,但他只看见了无尽的悲伤。
林殊忽然觉得他想错了。
比起看见秦渝池憎恶的眼神,他好像更怕现在这样,看见秦渝池脆弱不堪,千疮百孔,悲伤就像是流不尽的泪,每一滴都灼手。
他死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渝池为什么会这么痛苦,眼里全是伤痛?
林殊不能在重症监护室里待得太久,相顾无言片刻,医生就催着他离开。
离开之前,秦渝池仍不愿意松手,紧紧攥着他,就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汇到了手上。
林殊没办法,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说大家都在外面等着,让秦渝池赶紧好起来的客套话。
出了重症监护室,林殊浑浑噩噩,也没对秦希沫说什么有效信息,就只愣怔着靠在墙壁边沉默。
秦渝池在清醒后的第二周复检,右胸皮肤表面的伤口已经愈合,就是体内的骨折需要慢慢静养,复检结束后就直接转到普通病房。
秦盛只在秦渝池抢救的那天来过医院,等秦渝池转到重症监护后便走了,只留秦希沫在病房外守着。
秦渝池在入院前就一直在减脂,现在又受了伤,整个人消瘦得很快,身上的肌肉都掉了大半,不过眼神依然清明。
秦渝池从重症监护转出来时,林殊躲在护士和医生身后,没敢出现在秦渝池的视野里。
但秦渝池却一眼发现了他,也不管扎在手背上的针,直接抬起手,直直往林殊所在的方向抓,甚至还想坐起身来。
秦渝池虽然不安分,表情却很深沉,像是很清楚自己是在给医护添麻烦,但就是不在乎,非得清醒地胡闹。
医护人员让出一点位置,让林殊站进来,站到床边。
——手。
秦渝池戴着氧气面罩,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能做做口型。
林殊将手伸过去,本想勾起笑,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因为秦渝池的手臂太瘦了,也就只比他的手臂壮上一丁点,那还是因为秦渝池的骨架本就比他大。
秦希沫在病房里等着,沾在门边等病床推进来。
秦渝池原本面色沉静,却在看见秦希沫的一瞬间又红了眼,这一次倒是没有流泪,只是手忍不住发颤,眼睛死死盯着秦希沫,像是怕她消失了一般。
这画面把秦希沫吓坏了。
秦希沫从没见过秦渝池这种样子,当即凑上前,带着哭腔问:“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很疼?”
林殊知道秦渝池为什么红眼,叹口气,拍拍秦希沫的手,安抚道:“他是见到你太高兴了,想你以后多陪陪他。”
话音刚落,攥住林殊的那只手骤然收紧,而后又诡异地放松,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林殊
偏过头,对上秦渝池的眼睛。
秦渝池的眼眸黑洞洞的,犹如看不见底的深潭,很复杂,很难说出那眼神里有哪些具体情绪,更像是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后的深邃。
林殊只看了一秒,就不敢看了,赶紧移开视线。
转移到单人病房后,除了换药等非必要时候,秦渝池都不愿意松开手,就这么紧紧握着,也不说话。
很快,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林殊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恍惚,他什么都没做,天幕就黑了。
几个护工住在隔壁,秦希沫也被送回了酒店,只余下林殊留在病房中。
林殊其实不知道怎么面对秦渝池。
原先他们之间像是隔着玻璃,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彼此还算是体面的相识关系。
而现在,那些欢爱的记忆秦渝池也有了。
他们肌肤相亲过,现在虽然牵着手,但心里的距离却好像更远了,原先只是隔着玻璃,现在却像是隔了个不同的宇宙。
仿佛他们早已恨透伤透彼此,现在却装作无视发生过,粉饰太平,谁都不提过去。
自欺欺人。
护士移了个空病床到病房,以防秦渝池离不了林殊,好让林殊有个宽敞的空床能睡。
入夜时,林殊平躺在病床上,右手还被秦渝池握着。
林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上的光影,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愿意想。
“林先生......”耳畔传来秦渝池虚弱的呼唤。
这人怎么又叫上林先生了?
“什么事?”林殊闭上眼,装作被吵醒,沉着声音问。
“林先生,您现在能转过来吗?我想看着您,可以吗?”秦渝池的声音里带上乞求,有些卑微。
林殊微蹙起眉,沉默片刻,终是侧过头去,看向秦渝池。
秦渝池的眼神很纯净,就像是这一世他们刚见时一样。
就像......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那些事一样。
林殊一看就知道,秦渝池又在对他演戏,故意演出懵懂的模样,想掩饰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
傻子。
明明都红了两次眼,现在再装有什么用?
林殊叹口气,搞不清楚秦渝池到底在想什么,无奈地问:“现在可以了吗?你要还看多久,我的脖子会酸。”
秦渝池愣了愣,小声说:“抱歉。可以了,我不看了。”
“嗯。”林殊转回头,继续看向天花板,愣愣地出神。
秦渝池现在住的医院,在H市的医院里已经算好了。
事发时,剧组直接调了急救飞机,这才没耽误救治的黄金时间,再晚几分钟,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秦渝池。
这医院环境虽然不错,但外头却吵了点,时不时传进来行车的引擎声。
林殊想继续放空自己,右侧的视线却太灼人,实在不可忽视。
“你总是看着我作
什么?”林殊问。
“......抱歉。”
这人又在道歉,演戏演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