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怨(九)(1 / 2)

半张脸掩在青铜面具下的黑衣少年轻笑了一声,徒手捏碎了那一截白骨。

众鬼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白骨瞬间被碾成粉末,指节分明的手染上粉末后,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显苍白。

他背手站着,唇角微弯,悠悠地道:“既然破坏了鬼市的规矩,那便拿命来偿吧。”

这声音悦耳动听,林三七听得耳熟。

然而未待她深思,众鬼缓缓地围过来,阴气越来越重,四面八方地侵过来。

冷得她直发抖,再在这里待下去,怕是还没被这些鬼杀死,就被冻死了。

林三七环视周围,视线落在插在红柱子上面的铁钩子。

落无悔勾了勾唇,正欲动手,一只温热如暖玉的手牵住了他的手,肌肤相贴,擦得他掌心丝丝发麻。

麻意顺着骨肉脉络缓缓地游开,扩散到四肢百骸。

是林三七牵住了他。

黑衣少年也抬眼帘看过去。

他虚倚在楼阁的栏杆上,腰窄腿长,看着他们,目光先是停在落无悔脸上数秒。

再停到他们相握的手上。

大概能猜到其他鬼不是对方的对手,他指尖缓慢地凝出了一朵妖冶似血的小红莲。

鬼市终年黑夜,照明的灯笼晃动着。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真,假亦假,真假交替,唯血破幻。

置之死地而后生!

彻底想明白的林三七紧紧地牵着落无悔,毫不犹豫地抬手抓住红柱子上面的铁钩子。

然后,用力地刺破自己的掌心。

带着温度的血争先恐后地流出来,是鲜红色,破解这个幻境之法关键之一是自伤出血。

因无论幻境如何实化,假便是假,永远真不了。

而他们这些进来的人,却都是有血有肉的。

林三七松开铁钩子,满手鲜血,偏头看着表情有几分古怪的落无悔,牵着他一步一步地向身后倒行:“你相信我么?”

他们身后是鬼市长街,而他们站在楼阁之上。

从这里掉下去,不高,一般来说是不会死,但是下面站满了看热闹的鬼。

显然他们也听到了鬼王的号召,张着爪子,咧着嘴巴,面目狰狞,等待着能一举撕裂林三七和落无悔。

鬼市的风带有独特的香味,闻着能使人心神荡漾。

落无悔用手指勾了点林三七掌心的血,轻轻地擦过她唇角、下颌、脖子,神情看似温柔。

血划过皮肤,化开一道潋滟红痕。

看起来既色·情又极具破碎美感。

不知是哪里取悦了他,他眉眼微微弯了弯,似乎在笑:“原来你想跟我一起死啊,林三七。”

想象力真是丰富。

林三七顿时噎住了,“别,死太沉重了,我们都还是好好地活着吧,我还没活够呢。”

“是么。”落无悔笑了笑,“那可就太遗憾了。”

一点也不遗憾,林三七可是很惜命的。

眼看着黑衣少年迈步过来,她倒吸一口凉气,闭上眼睛,拉着落无悔双双跃下楼阁。

两人衣衫随风翻起,腾空坠下,飘散的青丝纠缠,林三七握着他的掌心都紧张到出汗了。

落无悔则是放松姿态。

红光渐灭,他们化为点点星辰,消失在众鬼眼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些鬼咋咋呼呼的。

“人呢,怎么不见了,居然能在鬼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简直岂有此理!”

另一只鬼狠狠地敲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傻,这样说鬼王很没有面子的,仔细你的脖子。”

青皮鬼若有所思道:“我怎么看那个拧断丑鬼的少年手法有点像鬼王啊。他之前一生气,不就笑着拧鬼的脖子么。”

“闭嘴!鬼王是他能比的么!”青皮鬼被其他鬼揍了一顿,“我不准你侮辱我们的鬼王。”

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少年走到那个位置,就这样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没说话。

*

昼夜轮回,李府又到了深夜。

院落檐上垂下来的铃铛随风摇晃着,无规律可言的丁零当啷碰撞声四散,平铺的石路每隔一小段路便有一盏石灯。

李公子负手而立,站在庭院的中央,身形单薄。

蒙眼的绸带在脑后勺打了结,垂下来,他站着一动不动,整个人恍若有些孤寂。

一名女子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披风过来,盖到他身上,温柔道:“怎么了?从沈公子那里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

女子的贴身丫鬟站在他们几步之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们。

李公子转过身,抬手牵住女子的手,指腹缓缓地抚摸着。

他勾了勾唇:“只是担心他们的安危罢了,毕竟他们是李府的客人,自然是平安无事的好。”

女子轻轻地倚靠在他清瘦的胸膛前,似无意问:“听说,沈公子今天问起了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