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落无悔这张昳丽得似披上了画皮的皮囊,一直毫无波澜的眼底还是微起涟漪,“既是如此,那两位施主回去好生歇息吧。”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离开此处。
林三七趁机问:“明空小师父,这所院子我看着还挺好的,只是门破旧了点儿,你们怎么就荒废不管了呢?”
明空沉默了一息,又捻起了佛珠,面不改容地道:“这所院子曾死过人,还是大佛寺的得道高僧,慢慢就没人来了。”
落无悔:“他们是如何死的?”
少年的声线平和、舒缓。
听不出任何的冒犯之意。
明空上前几步,绕过他们,佛珠滑落至清瘦的臂弯,细长的手指拉过残破的木门关上,隔绝掉他们的视线。
门彻底地合上了,发出最后一声沉重嘶哑的“嚓嚓”,他垂下眸,没太多感情地道:“他们被人发现时是吊在房梁上。”
“死了四人。”
*
林三七从外面回来,撞上正要出去找她的白千流,“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让你在院子坐一会儿?”
“我去找了些水喝。”
白千流见她没事也没再啰嗦,“嗯,那我们先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到大佛寺的后山找灵雾草。”
林三七把在另一所院子里遇到的事跟她说了,白千流沉吟半晌,决定明天跟沈轻风好好地商量一番。
“这事你先别管,以你的安危为先。”太过离奇了。
“好。”
烛火摆在桌面上,被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一跳一跳地,林三七关好木门,然后走过去弄熄了蜡烛。
她让白千流睡在靠墙的那一边,怕自己会重蹈覆辙地将对方挤下床,这可绝对算不上什么愉快的事。
不过,林三七还是高估了自己。
深夜,寺庙虫鸣不断,白千流望着把自己挤到墙边的林三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原以为她说的睡相不好是客套话呢。
没关上的窗“吱呀”地响。
白千流轻轻地拿开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手轻脚地越过她下床,走到窗户那里看。
支窗的棍子掉到外面去了。
为了不让窗户继续响,吵醒林三七,白千流推开门,走到外面捡起那根棍子,放了回去再回到床榻躺下。YushuGu.СOm
还给她捻了捻被踢到床尾的薄被,山上的夜晚偏冷,晚上不盖被子容易着凉。
陷入睡梦的林三七眉头紧皱。
她再次梦到了落无悔,可能是整天想着要怎么攻略他,应证了那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红衣少年漂亮皙白的指尖握着一把薄亮的匕首,顺着她的脸、锁骨落下,停在了绣着一株海棠花的杏黄色腰带上。
轻而易举地割开了。
杏黄色腰带坠地,衣襟松开。
落无悔唇角浮动着恰到好处的笑,再将匕首塞进她的手里,手把手缓缓地抵到他的身体上,尖锐的刀刃刺破几层布料。
停住了。
“林三七,你若想走,先杀了我,像现在这样,把它一点一点地推进来,刺穿我的身体,让我的血流出来。”
“不然……”没有接着说下去。
他虽是笑着,眼底却空荡荡,没有一丝笑意,吻落她脸侧,轻轻柔柔地,似流萤拂过,在上面扇动着脆弱的翅膀。
随后他松了手,任她拿着匕首。
但她也松了手。
匕首“哐当”地掉下床。
少年的嗓音充满蛊惑,不知在蛊惑自己,还是蛊惑眼前之人,一字一顿地道:“来,答应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房间气氛压抑,却贴着囍红贴。
少女看着他,咬字清晰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林三七永远不会离开落无悔。”可她刚说完,嘴角就止不住地溢出鲜血。
滴答滴答。
鲜血滴到被褥上。
落无悔似乎没有看到一样,把她流出来的血尽数地咽了下去,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低喃道:“我食言了,还是对你用了真言术。”
“不过幸好,你在真言术下还是说了不会离开我——”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我信。”
“我信你,你可是林三七啊。”
你骗我,我也信。
却见少女抬起纤细雪白的手,主动地一件一件脱开了他那一身比红莲还要艳的绯衣,轻声地唤他的名字:“落无悔。”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落无悔凝视着她又开始溢血的唇角,终是垂下了眸,秀美的眉眼弧度下弯,倾身过去吻住了她还要说话的嘴巴。
红帐落下,朦胧间似无尽缱绻。
*
林三七梦醒后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心跳前所未有地快,这个梦既旖旎、崴蕤又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怪。
就连刚入睡不久的白千流也被吵醒了,也坐起身子来问:“怎么了,三七?”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