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林三七回过神来时已经在院子外面了,扶住她的腰的手还没有松开,冰冷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侵染着皮肤。
落无悔没看她,看得是无边无际的夜空,“林三七,我冷。”
热得几乎要出汗的林三七倒是没有迟疑地张开双手抱住了他,仰起头,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动着。
并没有问落无悔为什么也会感到冷,兴许鬼也是会能感到冷的,她又抱紧了些,说:“正好我有点儿热。”
月色褪减,院落渐趋清静,少年缓缓地垂落眼睫。
林三七满意地将脸也贴上去,因炎热天气发烫的皮肤碰上他的身体降温尤其迅速,倚靠着的身影投映在地。
一盏又一盏的灯烛还在燃烧着。
落无悔的掌心还贴着她烫热的腰间,风吹拂着他扎住高马尾的发带,而那一双眼被烛火映成琉璃色,凝视着林三七的发顶。
久久没有移开。
一夜过去,林三七在落无悔的床榻上醒来,睡得脑袋稍发沉,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也没任何动作。
“咔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听到开门声,林三七抬头看过去,只见落无悔端着水进来,走到床榻边放好,拧干放在水盆里面的白布。
拧干后的白布还带着属于井水的微凉,覆上了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地拭擦着,而拿着它的那只手属于落无悔。
林三七还不想动脑子和动手,闭上眼任由对方替自己擦脸。
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今天我帮你挽发髻吧。”
挽发髻?林三七睁开眼,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几眼,“你帮我挽发髻?你什么时候学会挽发髻的?”
简单地挽发起来固定住和挽发髻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
落无悔把她拉到铜镜前坐下,站到她身后,拿起摆放在桌面上的檀木梳,轻轻地一梳而下,“之前看过你挽发髻,所以会了。”
不愧是“学霸”,看过就会了。
林三七这种不实打实地上手练过是学不会任何东西的人狠狠地羡慕了,“那你帮我挽一个我常挽的发髻。”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知道是哪一个?”
落无悔的几寸目光落到铜镜中倒映出来的少女容颜,檀木梳的梳齿很轻地擦过林三七的头皮,给人感觉会又麻又舒服。
“我知道。”
几条发绳被挂在他伶仃的手腕上,鲜艳的颜色衬得皮肤愈加净白透明,发绳尾端垂下来,扫过她的肩头。
不知道为什么,林三七还是很困,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没看向铜镜,“我们是今天离开这里吧?”
落无悔五指插入她三千青丝间又抽出。
和熙的阳光从窗台洒进,落于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在脸上勾勒着浅淡的阴影,“你喜欢这里?想留下来?”
林三七又打了一个哈欠,摇头道:“喜欢是喜欢,但我没有想要留下来,我是要跟你回鬼界的。”
发绳在落无悔指间翻转着,划过色泽剔透的发髻。
他挽好了左边的发髻,这才答慢道:“今天离开这里,不用术法,沿着官道走,不出几天我们就能到鬼界的入口了。”
林三七“哦”了声,望向铜镜,发现发髻挽得七七八八了,比她挽的还要好看三分,这叫什么事儿?
“嘭嘭嘭”敲门声响起。
外头的人的影子被太阳光折射到门纸上面,毕恭毕敬:“落公子,您可起了?需要奴才给您准备水洗漱?”
落无悔替林三七扎好最后一根发绳,头也不往房门方向转半分,语调却听似极易相处:“不用了。”
下人听着这声音,好感迭生,连忙道好就退下了。
县老爷看重他们,身为下人,他也得用心用力地照顾他们,更别说平民百姓本就对会除邪祟的人心怀敬佩之意。
林三七接着便听到了一名丫鬟的声音,似乎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应该就站在她所住的那间房间门口。
也是来问要不要清水的。
许是房间里面太久没人回应,丫鬟怕自己打扰了客人休息,于是识趣地不再唤,默默转身离开了。
落无悔一脸淡然,指腹掠过骨簪,腕间转动,将之握起,插入林三七挽好的发髻,“可以了。”
她看了一眼。
林三七和落无悔先后地从房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了亲自来送金子的县老爷,后者微愣,“落公子、林姑娘。”
脸皮厚的林三七逐渐无所谓了,礼貌道:“见过大人。”
金子用红布盖着,县老爷掀开,然后接过来双手奉上,“昨夜真的是辛苦二位了,这是本官的小小心意,还望莫要嫌弃。”
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人会嫌弃金子,反正林三七不会,也不搞象征性推脱那套,直接收下:“谢过大人。”
县老爷见他们背着包袱便问是不是要马上离开了。
林三七在落无悔不耐烦前打发掉了县老爷,可能上了年纪的人大多喜欢东扯西扯,一开口就止不住话茬。
晌午前,他们乘坐的马车驶离县老爷的府邸,驶向人来人往、铺面多得数不胜数的长街,朝着鬼界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