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对峙了短短的几秒钟。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让开路,跟降谷零到了侦探事务所的会客室,正式开始谈话之前他还接到了赤井秀一询问宫野明美情况的电话。
工藤新一还能说什么,只说是在港口凶杀案碰到的,然后给了他一个宫野明美的手机号码,有什么事让他们自己说去吧。
最后他跟降谷零坐在沙发上,问:“既然降谷先生已经知道了……我没有帮他隐瞒,他也不知道我清楚他的身份。”
降谷零说:“你早就知道他是赤井秀一了,夏洛克·平井,当时你说「赤井秀一刚走」,其实指的就是「冲矢昴」。”
工藤新一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说:“抱歉。降谷先生应该知道我的顾虑,FBI那边——”
他的话还没说完,降谷零就打断了他的解释:“你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也没有告诉我这件事的义务。我只是想告诉你,警察可以保护你,不要再接触FBI了。”
以他们的共同认识,FBI的搜查官都算不上什么好人,他们在这个国家里干的大多数事与罪犯无异。
但同样的,“犯罪也是公安的特权”。
相比起普通的警察,公安也是不怎么值得信任的,工藤新一只能信任降谷零这个人,但对公安的处事作风却永远也喜欢不起来。
“降谷先生希望我……接受公安的「保护」?”侦探想了很久,才问。
降谷零站起来,他走到了侦探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有个你在非洲的朋友打电话到了事务所。”
工藤新一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时钟正在嘀嗒嘀嗒地响,秒针又走了一个来回。披着外套的侦探低着头,还在室内围着一条围巾;降谷零想他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来自英国的年轻侦探,而是一个在跟组织的长期斗争里变得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提到了非洲约翰内斯堡的组织基地,据我所知那个基地在几天前被摧毁,FBI和当地的军队在那里起了冲突,而那个基地刚好涉及了大量的人体实验和药物研究,在去年年底有一次参与人员出逃的记录。”
“你的心理报告我看过,太完美了,你伪装成了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但我实际接触过你,所以你对诸伏高明的那套说辞没用。你擅长掩饰,擅长伪装,唯独不擅长视而不见。”
“夏洛克·平井不是你的真名,或者说这个身份不是你的真实身份,我调查了你在英国的行踪,你太了解伦敦和谢菲尔德,但夏洛克·平井从来没有造访过谢菲尔德,他曾经游学到的城市是利物浦。除此之外,你对组织的了解也远超过任何一个普通的组织成员。”
陈述的语气就好像是下了判决,降谷零看着小侦探一直安静地在听,也没有什么表示,最后降谷零说:“现在,告诉我,约翰内斯堡发生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下午的侦探事务所里没有人。
暂停营业的牌子放在门口,歪歪扭扭的字迹是柚子写的,上面还有工藤新一画的图案。窗外多放了一个供路过的鸟儿栖息的架子,现在上面睡着一只纯白的鸽子。
都知道侦探刚刚回来,邻居们也不会过来打扰,说到底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仿佛回到两个世纪前的房间里的,就只有不讲道理的公安警察。
侦探的呼吸声很轻,他缓慢地把茶杯里的茶倒了,说:“有句话降谷先生说错了。应该是「我学会了欺骗,也学会了隐瞒,唯独学不会对发生在眼前的事视而不见」,因为这就是我。”
“我不认为公安真的会「保护」我,就像我也不认为降谷先生真的相信我。想必降谷先生在怀疑我是约翰内斯堡研究活动的受害者,或者这次情报泄露事件的关联者,就算我说从来没有造访过约翰内斯堡你也不会相信吧。”
工藤新一站起来,给降谷零倒了杯茶,动作流畅而惬意,就好像只是在谈论小报上的三流小说。
他拉开厚重的窗帘,从外面逃逸进来的阳光打在他半张侧脸上。
“那么,不如坦白来说——”
幻影町的名侦探转过身,影子从地面拉长到了桌子上,又盖住了茶杯。他就在一片寂静里开口:
“是我操纵了那个基地的毁灭,这个回答,降谷先生满意吗?”
整个事务所里都安静到可怕。
半开的窗帘外是春末的树梢,樱花已经到了快要谢光的时候,下午的阳光拉出一道斜斜的线,把侦探和公安之间的桌子切成两半。
鸽子落到了茶杯的边缘,被烫到脚之后猛地跳起来,又扑腾着飞到了侦探的肩膀上。它歪着头看这里的两个年轻人,然后蹭了蹭侦探的侧颈。
“——咔哒。”
上膛的枪对准了侦探,但夏洛克·平井端起茶杯,甚至还笑了笑。
降谷零再次审视这个年轻的侦探。
21岁,剑桥大学化学系,侦探,这个名字——近乎明目张胆的捏造的身份,他却能泰然自若地使用了几个月,甚至在明知道周围都是警察的情况下继续待下去。
该说是有恃无恐好,还是侦探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呢?以夏洛克·平井对公安的态度,他本人自然也清楚这些不讲道理的公安警察随时可能把他带走。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夏洛克·平井已经从一个可能曾经是组织卧底的“侦探”,变成了十足的危险人物。他能轻描淡写地说出那句话,也就能轻易地做到更多事。
“你到底是谁?”降谷零的声音冷了下来。
“如你所见,夏洛克·平井,一个侦探,你的同行,希望组织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简单来说,我跟组织有仇。”侦探坐回沙发上,动作惬意,十指并拢,语气轻松,以一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回答。
降谷零当然不怀疑这几句话的真假,但仅限这几句,侦探就像是一个谜团,而他迟早要把谜团解开。
他放弃了继续跟侦探绕弯子的想法,以他对侦探的了解,当他问出明确的问题,侦探多半会给出真实的回答。或者真实的一部分。
降谷零问:“你在暗示我你是个需要看管的危险人物,这点倒是跟他们的看法一致。既然如此我有问题要问你……夏洛克·平井是你的真名?”
工藤新一凝视着枪口,还有拿枪的降谷零,试图分辨出某些东西。他回答:“降谷先生不用担心,因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约翰内斯堡那边没有造成死亡事故——名字?我没有真名。”
至少真正的名字暂时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