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最坏的结果就是探花及第,成就一段在世人看来是美谈，在外人看来是本朝盛世，但对黛玉来说却是一种不被承认，甚至是羞辱的‘一门双进士,父子皆探花’。
有时候,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宁愿靠自己的实力呆在二榜里，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挤进前三甲。无端树敌,又让人轻视,还会连累父亲和家族声誉。
若说原本还想来段美谈的启恒帝在看到黛玉的试卷后也不由生出几分爱才之心。
他再不是东西，也还是个东西。
将自己比喻成东西的启恒帝最终放弃了让黛玉探花及第,跨马游街的初衷，在主考官和所有监考官和几位得了阅卷资格的官员都一力举荐黛玉可得第三名探花时,启恒帝按自己的标准没掺半点水的给考生们排了名次。
与春闱的排名大差不差，只是按真实成绩给了黛玉一个第四名。
众官员：狗皇帝又戏弄咱们。
众考生：皇帝圣明，不拘俗套。
黛玉：第四诶~
第四名,也是二榜第一名，按规矩赐进士出身,虽不能与前三甲排名，但也有自己的名号——传胪。
最重要的是这个名次一听就是她的真实水平。不过...应该有不少人因为没有达成那句美谈而遗憾吧。
还会说她坠了林家的名声什么的。
黛玉下意识的学林珝耸了下肩，随后又想到每次林珝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会被她说一通规矩。
她妹,应该快回修真界了吧。
说起来黛玉之所以能拿到第四名，这还要从她的家世和心理素质说起。
因为进过宫,也因为见过启恒帝，甚至是跟着林如海拜见过不少朝中大臣,所以黛玉只需要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会不会曝光这种事就好。
但春闱时名次排在她前面的几位考生心理压力就大了不少,然后就紧张了,原本大多数人紧张的时候，思维就会不如往日那般理想。若是再赶上起大早进宫参加殿试等等，就有人想要出恭。
还是憋不住的那种。
总之就是黛玉能得第四，也要考虑一下综合因素。
……
因为不是前三甲，也不需要跨马游街，所以黛玉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回家了。
骑在马上走在这条曾经走过很多次的街巷，黛玉内心平静又有诸多想法浮现脑中。
林珝没跟着黛玉同进退，而是在确定黛玉这边没什么问题后便先行一步回府了。
先回去给翘首以盼的林如海和罗宁等人报喜，随后又派了人去巷子口盯着，人一回来就放鞭炮。
今日辰时过半所有的亲戚便都自发过来了，午饭就在林家用的，这会儿还都等在林府。
只要不出大褶子，殿试的排名跟春闱不会差太多。就算有调整，也不会太过。毕竟不能太打林家和林珝的脸。再一个，想到那句美谈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在明知今天肯定有好消息的时候，自然都早早赶过来道喜了。
林家人少，有她们过来到也热闹。林珝提前回来报喜，屋里屋外的人都纷纷朝林如海和罗宁道喜。
林如海心喜异常，都不等黛玉回来便开了祠堂，那股子骄傲劲都要溢出来了。
林家的列祖列宗都看见了吗？
海虽不曾为林家留下嗣子男丁，可海却为林家孕育了最优秀的血脉。
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之上，纵观千古又有几人。
……
只有前三甲才能跨马游街，但林珝却不想让黛玉的人生有缺失。
于是毫不避人的使了许多修士术法，将好多的琉璃灯都均匀分布在林府和林府门前那条街道的上空。
就让它们悬浮在半空中，不高不低却不会让人忽视。
除此之外，林珝还准备了花蓝。空间里的嫩柳不曾去叶，直接编成一个小花蓝，里面插了好多开了花的紫藤枝。
还有大朵大朵的牡丹玫瑰等反季节的花卉也被林珝用灵气驱使着飘在半空中。
光是瞧着就已经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了。
帝王章妹纸是个勤快的，八条触角干起活来那真是一个人顶四个，不对不对，算上速度起码要顶上十八个。
林珝已经吩咐帝王章妹纸再采摘十筐各色玫瑰花瓣等黛玉步入这条街就开始撒花瓣。
对了，还有烟花和鞭炮。这个林家准备了不少，到不用林珝再另行安排。
时间差不多了，所有人都走到了大门口想要迎接今日的主角。
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和行事方寸，纵使当娘的罗宁会出来迎接‘好大儿’，林如海这个老父亲也是绝对不会迎出来的。
可只要想到黛玉凭着自己的本事拿到传胪之名，林如海就既骄傲又心疼。
虽然不想承认，可林如海还是觉得如果是儿子，那吃再多的苦也是应该的。可女儿，尤其是从小就体弱多病，三岁前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的女儿，就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就像打翻了调味瓶，各中滋味全堆在心头。
.
林珝做事还算有分寸，没在整个京城里搞庆祝，也没让林家和黛玉抢了前三甲跨马游街的风采和热度。
好在林家门前这条街够长，也能让林珝铺展开。此时黛玉的马刚转入巷子，鞭炮就响了起来。
龟甲隐于上空，上面的帝王章妹纸两条触角以天女散女的姿态将那些花瓣丢了下来，另外六条触角则按林珝之前的吩咐凑起了极为喜庆的音乐。
鲜花开道，喜乐扬街，漫天的琉璃灯盏和鲜花犹如明月星辰，璀璨夺目……黛玉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将那股难为情压下去后，她也渐渐明白了什么是春风得意马蹄急了。
骑在马背上，黛玉微微扬起头，小手接下一朵飘下来的花瓣，轻声低喃：“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胸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黛玉脸上也多了几分张扬自信，成足在胸。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门前站了许多人，见爹娘和妹妹还有其他亲戚都站在外面，黛玉连忙从马上下来，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之后自是对着林如海与罗宁行跪拜大礼。
“孩儿，孩儿回来了。”之前有多骄傲自己考中了传胪，这会儿的黛玉就有多羞愧，她只想着不是探花就好，可为什么她不想着更进一步呢。
如果她的成绩达到了榜眼，状元那一档，当今启恒帝自然是往上扒拉她的名次，而不是往下划拉。
想到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要考状元，说要让爹爹为自己骄傲，如今不但没考上状元，还会因为传胪的名次让人嘲讽爹爹后继无人，她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仿佛已经看出来黛玉的失落和自责一般，林如海眼眶一红便上前一步想将跪在那里的黛玉扶起来，不过在扶黛玉起来前，林如海却用最笃定的语气告诉黛玉：“为父自幼苦读，心心念念便是不负祖上门庭。你启蒙虽早，正经读书也不过数年。你如今这般年纪便有这等好成绩，便是为父当初也是不及的。好孩子，你是爹娘的骄傲。”
不说黛玉今年才二十整岁，也不说林如海当初考中探花时都已经快三十了。就说今科的状元榜眼，哪个不是三十开外？
林如海自启蒙那日起，就是上下一致坚定不移的要走科举出仕这条路，而黛玉呢。
她虽聪慧，也读了不少书，可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参加科举，开始系统的接触四书五经
的呢？
她能有今天这般成绩，除了自身天赋外，更离不开勤奋。呆在聚灵阵里，呆在桃花阵里，黛玉花了比旁人多出数倍的时间去学习。
罗宁管家，虽然不知道黛玉用了多少时间在学习上，可她却知道黛玉的院子每个月领取的灯油和蜡烛的数目比整个林府加起来还要多。
开始的时候，罗宁还以为是黛玉院里的下人贪墨，后来才知道都是黛玉自己要走的。
点灯熬油的是为了什么？
从那一刻起，黛玉就彻底打破了她在罗宁心中的仙子滤镜。
不管黛玉曾经是谁，她现在也只是一个**凡胎的普通女孩。想要学到更多，掌握的更多，就要花跟普通人一样，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努力。
吃的苦，不比任何人少。
所以她凭什么认为黛玉没考中状元，就对不起她的仙子身份呢？
说到仙子...罗宁又转头看了一眼笑得一脸欣慰的林珝：仙子要是都这样的，那还不如别对仙子有什么期待呢。
╮(╯▽╰)╭
“好兄弟，快别这么样了。试问这天下，十几岁的传胪有几人？”黛玉比林珝大两岁，林小弟又是在林珝三四岁的时候出生的，所以对外黛玉的年纪是比黛玉还小几岁的。
十几岁的传胪...反正本朝是没有。
尤氏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见罗宁一脸感慨没什么话要说便帮忙在一旁暖场。
罗宁从思绪中回过神，也在一旁夸了黛玉好几句。
一旁的贾蓉得了夏金桂一个嫌弃和白眼，也上前恭喜黛玉，还说着叔叔是怎么读书的，他儿子如何如何的话。
迎春仍旧站在人群里，虽然一身侧妃装扮却也从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出头说话，一旁的惜春跟‘林小弟’没多少深交，此时见她是真的羞愧自己没考好，不由想到了宝玉等人。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呀。
因心疼黛玉今天一早就进宫殿试，十分辛苦。大家只在门口说笑了几句便都进府了。
等了一天终于将黛玉等回来了，不管亲疏远近都上前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就纷纷起身准备告辞。至于庆功宴什么的，则要等黛玉参加完琼林宴才会办。
罗宁客套的留了一回客，大家也都知道林家这会儿是没心思招待客人便也没不识趣。
妙玉虽然不喜热闹，可罗宁的孩子到底是她的晚辈，惜春要过来她也就跟着过来了，这会儿见大家都走了，自是拉着惜春一道回洞府那边。
少时就只剩下林家人了，四人便转驾罗宁上房，因黛玉这一天都不曾吃过东西，家里人都心疼她，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端上来。
都是些黛玉家常爱吃，又易克化的吃食。
吃过饭，黛玉又将自己写的卷子默下来给林如海，然后才在林如海和罗宁的催促声中回房休息。
林珝知道黛玉没什么事，一来是正常人一天不进食水虽对身体有损却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二来也是因为林珝提前给黛玉喂过灵果，又往她体内输了一缕灵气。
不过这些事她都没说出来，只笑眯眯的看着林如海和罗宁如何关心黛玉。等黛玉去休息了，林珝便也回了她的玉笙居。
殿试过了，剩下的庶吉士考试也不需要验明证身，用到她的地方也就没有了，她最多留到黛玉考完庶吉士就会离开。
从空间里拿出一小壶帝王章妹纸榨的果汁，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夜空敬了敬，林珝心里空落落的。
……
翌日，刚用完早饭林珝就听到黛玉说她不参加庶吉士的考试了。
“什么呀？”林珝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
不解的看向黛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考上庶吉士就可以进翰林院待读三年，三年后散馆派官的起点都比其他人要高一阶半品。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想考庶吉士了呢？”
“我原本的打算也是想要考上庶吉士，再在翰林院学习三年……”
就是突然间想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些事情。
虽然入了翰林院，于将来的前程有很大益处，可黛玉突然想到留在翰林院其实也不过是再做三年学问。若是提前三年去地方为官，三年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情，而且三年一任一迁，三年后的她会跟其实散馆的庶吉士同一个品阶。
虽然做三年学问也很好，但她却多了三年实政经验，之后她与那些庶吉士是同一个品阶，她未必会比那些人升官慢。
旁的她不敢保证，但她敢确定不会有人故意打压她或是贪墨她的政绩。
珝姐儿不是说了她将来会上天做神仙？既如此，她也应该为以后多做打算才好。她今年二十岁，为官二十载，四十岁时卸任致仕，四十岁以后她就接手珝姐儿的瑶光庙，建庙，建养生堂，多做善事多积功德。
林珝：计划的好长远哦~
说起计划，林珝就对黛玉轻轻的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我大致算了一回，我要好久好久以后才飞升。那个时候你早死了，兴许改朝换代到老沐家的祖坟都找不到了。那时世俗界的一切都跟我再没关系了。”
想一想，就觉得有些可怜。
原本还没有想到这些的黛玉，一下子就被林珝的话戳中了。
她想到几十年后所有与林珝有关的人事物都消失在时间里，这世间就剩下林珝一个时，林珝连个说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连个想要散心的去处都无。
浮世万千，人来人往，却再无一人与她有关...太也让人心疼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黛玉终于说了一句她这一生最利已的话——“你不是一直惦记你那个杨大善人，要不就欺师灭祖吧。”
黛玉这话别说让林珝震惊得瞳孔地震了，就连听到她这话的杨笺都惊得灵气走岔气了。
这株绛珠草是不是吃错药了？
“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担心你。”黛玉说完也有些后悔，可还是输人不输阵的先嗔了林珝一眼，然后才抨击起修士太能活了，“动不动就几百上千年的寿元，谁家养的起。”
林珝：“...所以我们都想方设法的往宗门里挤呀。姐，你都不知道亲传弟子的福利有多好，每个月的份例都能吊打不少穷逼散修……”
“对了，对了，我之前就请杨大善人给我弄破界传讯的法器，也不知道那家伙弄出来没有。要是弄出来了，就算我在修真界，咱们也能直接通讯了。”
黛玉听到还能这样，当即也跟林珝一道期待起来。
压力瞬间给到了杨笺这里，好在杨笺已经将东西做出来了。但却还需要一点贴心改进。
比如说这种破界通讯的法器都是靠灵气触发的，而林珝要这玩意就是想要跟不修炼的黛玉用。
那问题来了，不修炼就没有灵气，没有灵气就没办法触发破界通讯，那这东西仍旧不能达到林珝的要求，不是吗？
林珝之前喜欢用各种聚灵阵，但这个办法在这里却不可行。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显得更笨拙就是了。
要先凝聚灵气，然后再将散布的灵气拢聚成一束，然后再让这一束灵气正好打在破界通讯上……不够麻烦的。
所以最近被林珝撩得心火上升的杨笺都在琢磨这个。
……
对于黛玉不参加庶吉士考核，想直接通过吏部授官的决定，林如海和罗宁都表示支持。
不光
如此，林如海还准备等黛玉的任职文书下来后就带着罗宁跟着黛玉一块去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