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夫当然不想为难自己的弟弟妹妹。
但是,欧洛丝太危险了。
欧洛丝曾仅仅是因为在意夏洛克的孩子气的拒绝,就杀掉了夏洛克的童年好友,给夏洛克留下了对真相和谜题病态追逐的心理阴影,让他一度被迫失忆自我保护。
欧洛丝曾是仅凭三言两语,就让曾经差点害死了夏洛克的犯罪大师莫里亚蒂直接自杀,让整个为了她而建造的监狱系统直接反叛。
欧洛丝曾.......差点让夏洛克亲手杀掉他。
麦考夫永远记得他被妹妹关在监牢里,如待宰羔羊成为夏洛克心头稻草的那天。
欧洛丝能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差点把华生洗脑成另一个犯罪大师‘莫里亚蒂’。
她差点让夏洛克再次重蹈覆辙,再次蒙上因为自己无能而被迫让好友失去性命的阴影。
欧洛丝太危险了。
无论是从欧洛丝变幻莫测的极端心性,还是从她令人胆寒的能力来说,欧洛丝都太危险了。
——放任对欧洛丝毫无戒备全身心敞开接纳她的数码暴龙和欧洛丝待在一起,就像是让无知的羊羔和灰狼待在一起一样的不负责任。
根本没谁能保证欧洛丝下一秒会不会因为心血来潮的在意,而伤害达伦——欧洛丝的爱和恨都带着血淋淋的锐利。
为了达伦·福尔摩斯的安全,为了欧洛丝和达伦两个人好,麦考夫现在不得不做最谨慎的打算,成为阻挠弟弟妹妹交流感情的绊脚石。
毕竟。
麦考夫实在不想有一天起床发现,他要绞尽脑汁地面对这样的情景:他需要尽可能委婉地和福尔摩斯先生与福尔摩斯夫人解释清楚——他们的小儿子被小女儿杀掉,或者两个人一起死去的事实。
麦考夫相信,以欧洛丝的头脑不可能不明白现在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她和对达伦都好的。
哪怕欧洛丝想要和达伦增进感情,好好相处——那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也应该是乖乖地回到谢林福德监狱里去,一点点配合着他们确认她的安全程度,按部就班地恢复‘正常’界限以后,再逐步地释放回归社会。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惹得所有人人心惶惶,把达伦·福尔摩斯当做人质,牵绊着逃离。
麦考夫根本没有等待数码暴龙回话的意思,他径直越过了数码暴龙望向了他身后的欧洛丝:“你该回去了,欧洛丝。”
数码暴龙深吸了一口气,他刚打算嘴硬地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忽然感觉自己右手被人松开了。
数码暴龙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他左后方的欧洛丝,她晶蓝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某种暗淡的微光,陡然在夜色里望见,像是湖面粼粼的水光。
“欧洛丝.......?”
欧洛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一言不发地绕过了数码暴龙走向了麦考夫。
此时欧洛丝已经恢复成了初见时的漠然,脸上再也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数码暴龙从一开始就料想过现在的情况,他曾和欧洛丝说‘我们逃跑吧,就现在,就今晚——只在今晚’。
那时,数码暴龙就只是想要在欧洛丝被麦考夫带回谢林福德监狱前,带她放纵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而已。
本来,只是这样的。
但是看着欧洛丝逐渐软化的眼眸,看着她露出明快的笑脸,数码暴龙的心里逐渐有了别的念想——如果他和欧洛丝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就好了,如果........
欧洛丝不会被带回去,重新关押在透明的玻璃牢房里就好了。
但是.........
数码暴龙陡然无力了起来,欧洛丝的抽离好像同时带走了他情绪上头时萌发的勇气。
数码暴龙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仙度瑞拉必须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离开一样,欧洛丝同样需要在烟花凋零时安静地谢幕。
麦考夫朝欧洛丝点了一下头,他询问式地看向了数码暴龙。
数码暴龙看了看麦考夫,又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欧洛丝,他松开了攥紧的右手,悄然解除了对狱警们的控制。
几个被解除了催眠的狱警看起来神情迷惑,但是很快他们就在麦考夫的指挥下回复了镇定,团团把欧洛丝给谨慎地包围了起来。
麦考夫和欧洛丝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的态度以后,他便不再关注欧洛丝的情况,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正像是淋了雨的伤心小狗一样的数码暴龙身上:“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达伦.......”麦考夫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以为你见到欧洛丝以后,最多是不会通报给我。”
“不过,没关系.......”
麦考夫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达伦的身前,他一边走,一边拨通了玛莎·福尔摩斯的电话:“妈妈会替我教育你。”
麦考夫在事前就已经和亲爱的妈妈沟通过了这件事情,并且他成功挑动了妈妈愤怒和担忧的情绪,得到了对方会远程痛骂达伦·福尔摩斯一顿的保证。
不得不说,虽然无论是达伦·福尔摩斯还是欧洛丝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是他们今天晚上不管不顾地放肆出游仍旧可以说得上是任性至极了。
数码暴龙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看了麦考夫和他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一眼,上面的备注明晃晃地写着‘玛莎’的名字。
数码暴龙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然预料到了自己几十秒后悲惨的命运:很好,在激情和妈妈表白、当了没几天乖仔以后,他就荣获了‘哥哥的小报告’成就,成功地惹怒妈妈了。
麦考夫在数码暴龙身前不远处停下了脚步,他朝着面色复杂的达伦微微一笑,优雅地按下了扩音键。
麦考夫将手机递到了数码暴龙的脸前,他看起来像是一派尽在掌握之中,游刃有余。
感谢科技的不断发展。
数码暴龙苦中作乐地想着:让他能够即使隔着天涯海角,也能够聆听福尔摩斯女士愤怒的嘶吼。
数码暴龙抿了下唇,他想笑一下,却没能笑出来。
“嘟嘟嘟........”通话界面的屏幕亮了起来,话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等待接通的待机提示音。
数码暴龙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了远处机翼在逐渐停止转动的直升飞机上,直升飞机瓦数极高的照明灯呈现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白色。
在冷白色灯光的照亮下,欧洛丝——刚才还露出浅淡笑容的姐姐——手上已经戴上了手铐,几个狱警打扮的人正围在她的身边,谨慎地用仪器检查着她身上是否携带着可以变成武器/或者帮助她越狱的金属制品。
一番搜索以后,他们收缴了一些小玩意,而欧洛丝则被他们簇拥着,小心地朝着直升机走过去——看起来他们打算就准备这么她押送到直升机上,直接带回谢林福德监狱里。
“喂?”电话接通了,玛莎·福尔摩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麦考夫?你接到达伦和欧洛丝了?........”
“是的,妈妈。”麦考夫一手拿着手机,回答说:“现在我就在达伦身边,手机已经开成扩音模式了.......”
“达伦!”玛莎·福尔摩斯的声音顿时尖锐高昂了起来:“你怎么敢啊?你怎么敢.......”
玛莎福尔摩斯的声音在数码暴龙的耳边回荡,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听妈妈愤怒的咆哮,而是全副身心都沉浸在那种沮丧的失落里。
望着欧洛丝被渐渐带远的背影,数码暴龙用力地攥紧了手掌,他不甘心地放声大喊说:“欧洛丝——!”
电话里,玛莎·福尔摩斯喋喋不休地咆哮戛然而止,麦考夫诧异地挑高了眉毛。
空旷的广场上散落着许多烟花燃放后留下来的纸屑,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在飞速的盘旋,冷白色的飞机照明灯像是一柄利刃一样划破了夜色,冷漠地照在欧洛丝瘦弱的身躯上。
欧洛丝已经被带到了距离直升飞机不足十米的距离处,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带起了她脸侧的长发。
欧洛丝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向了远处的数码暴龙。欧洛丝周围押送她的狱警们顿时浑身紧绷着戒备了起来,不敢有分毫懈怠,却也不敢贸然阻止。
一时间,空旷广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数码暴龙的身上,数码暴龙只觉得一股热度陡然从他的脖子根燃烧到了他的脑袋上,他的脸一下烫热的吓人。
数码暴龙刚才大声喊住欧洛丝的勇气陡然在一道道目光当中消失不见了,他只觉得一时间手足无措像是被老师叫到讲台上发言一样的拘谨慌乱。
可是见欧洛丝望向了他,数码暴龙只能强作镇定地接上了刚才的话头:“呃.......那个,等你回去以后,我还是回去看你的,你别难过........”
数码暴龙是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多话的类型,他啰啰嗦嗦了几句,才想起来了自己一开始叫住欧洛丝的目的。
顶着麦考夫极具存在感的注视,数码暴龙鼓起勇气开口道:“你要好好表现哦,等下个周——下个周,我会再去监狱里看你的!到时候........我一定会说服麦考夫——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的!”
欧洛丝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又灿烂,她说:“好啊。”
“我会等着你的,达伦。”
麦考夫歪了一下脑袋,他看达伦·福尔摩斯的目光里充斥着无比的复杂和困惑。
——果然,他昨天晚上的想法完全没有错。
达伦·福尔摩斯.......说不定才是他们兄妹四个当中,最难缠、可怕的那一个。
麦考夫的身体不自觉地后仰了一点,他的肢体动作充分地表明了麦考夫剧烈的心理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
麦考夫不太妙地想到:他总觉得如果他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话,事情说不定会变得特别棘手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数码暴龙顶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狗狗眼,恳求又期盼地看着向了已经脚尖朝外,开始想要功成身退的麦考夫。
“你会答应我的吧,麦考夫。”
麦考夫听见他麻烦又难缠的小弟弟这么说:“只是一周把欧洛丝从谢林福德监狱里带出来一次而已,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