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朝安转身看她,看那张阳光下不施粉黛的小脸,与明动眼眸构成幽丽凹陷的清秀眉骨,是无论看上多少次,依然会让他心动的长相。
他情不自禁地抬了手,“真的?”
拇指摩挲在她的下巴上。
庄灿盯着他的眼,“真的。”
靳朝安:“那就把你手里所有收集到的证据交给我。”
庄灿打下他的手,摔门上了车。
上了车,靳朝安坐好。
“不必在意袁彩,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庄灿乐了,呵了一声,“昨天还是好姐姐呢,今天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完,她又装作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做作地道歉,“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现在不能跟您这么说话。行,我相信,以后我躲着她行了吧。”
靳朝安可以容忍她跟他杠,跟他跳脚,但并不喜欢她这样,他扭正她的下巴,面向他。
眉眼带了轻微的恼怒。
庄灿:“怎么,听话都不行了?”
可又不等他开口,庄灿突然就爆发了。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朝他崩溃大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你怎么不去逼你大姐呢!是她想杀了我!是她差点害死我!是她抓了我妹妹……我妹妹啊!”庄灿的泪花夺眶而出,簌簌下落,她甚至无力伸手去擦,只垂着瘦弱的肩胛,无力又脆弱。
“你让我怎么妥协?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妥协?与其让我妥协,你不如杀了我!”
靳朝安无声看着她哭。
等她哭完,他才开口:“你妹妹不在她手里。”
庄灿偏过头,抹着眼泪,不屑地轻呵一声。
她不信。
靳朝安:“如果她肯回头,你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吗?”
“做梦!你做梦!”庄灿猛地回过头来,刚刚哭过又吼过,这会儿嗓子都哑了,“我给她机会,谁给死人机会?你吗?你能让死人活过来吗?你不能!所以你凭什么要别人宽容?我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宽容?如果每个作恶多端的罪人都像她一样逍遥法外,那国家要法律还有什么用!”
沉默两秒,靳朝安拿出怀里的帕子,轻轻放在她手中,他转身坐好,吩咐前面,“开车吧。”
……
两个人去餐厅吃了饭。
死气沉沉。
倒是庄灿的心情很快平复了,不过她看着饭菜恶心,也没怎么吃。
靳朝安更不可能有胃口。
结果一桌豪宴,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吃了饭已是傍晚,两个人在餐厅干耗了几乎三个小时,最后还是靳朝安先起身,两个人回到车上。
到了车上,庄灿就闭眼装死。
车子行驶一半,庄灿突然睁眼,嘴角浮起一抹讥笑。
她开口道:“我真是越想越不明白,靳舒宁都这么对你了,你却还想要护着她……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啊?”
谁也没想到,庄灿能口无遮拦到这种程度,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前排的延良延悦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话她也敢说,她是怎么敢的?
延良想,这句话,已然触碰了三哥心中最后的底线,纵使三哥再宠爱她,应该也不会再忍着她了。
就在他以为三哥要暴怒的时候,靳朝安却深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眼前闪过庄灿刚刚在他面前崩溃流泪、歇斯底里的模样。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闭着眼睛,任她羞辱。
“还有那个袁彩……不是我说你,要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也就算了,起码我也能跟着沾光养养眼呢?可那位老大姐看着就让人倒胃口,你也真是不挑,你让他来照顾你,你图她什么呢?图她岁数大?图她给你洗内裤?哦我知道了!我看呐……你天生就是有姐姐痞!”
空气骤然凝固了几秒。
靳朝安转头看向她。
庄灿说都说了,她怕他?
“干什么?想打我?我说错了么?你不是有姐姐痞是什么?!”
靳朝安口中的“滚”字已经到了嘴边。
若是以前,他定会撕烂她的嘴,甚至已经让她死了无数次……可如今,只是一个“滚”字,他却如何也对着眼前的女人说不出口。
庄灿看他眉心抽搐,一副气火攻心的样子,就解气,她搜肠刮肚,好像也再找不到比刚刚那几句话更恶毒更能羞辱他的话了,她不屑地哼了一声,“骂我啊,怎么不骂啊?我都这么羞辱你了你都不骂,难道真是被我戳到痛处,无话可说了?”
靳朝安:“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庄灿咬着牙,死死瞪着他。
两个人在幽深的长隧道里无声对峙。
“停车!”冲出隧道,破见月光的一刻,庄灿朝前排大吼。
三哥没发话,延良自然不会听她的。
可庄灿跟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要下车!”
连喊三遍,靳朝安才开口,“给她停。”
深夜高速路上,延良在应急车道靠边停车。
庄灿摔门便下了车。
延悦快急哭了,怎么能在这里下车?天呐,这跟荒郊野岭有什么区别?还是深夜!
可哪有她求情的余地?靳朝安头也不抬,“开车。”
车子很快开走。
延悦回头看,灿灿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就看不到她了,她急得眼泪落了下来。
靳朝安一手撑着前排座椅,一手捂着胸口,额发全都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湿了。
车子没有开出多远,靳朝安就喊了停车。
延良猛地打向应急车道。
“延悦下去。”
“好好。”延悦片刻不耽误,立刻推门下车,边打电话边往后面跑。
延悦一走,靳朝安就像断了线似的,直接倒在后面的椅背上。
他吐了一手的血。
延良看了眼后视镜,“三哥!!!”
靳朝安的声音已经没有力气?????了,“去齐优那。”
……
庄灿看到延悦跑过来,也没理她,就一个人闷声往前走。
前方是哪儿?她也不知道,只要路没断,腿没折,她还有一口力气,就一直走。
延悦刚刚给彭晋打了电话,彭晋已经调了最近的车迅速赶过来了。
“灿灿,你别走了,你歇会吧,这高速这么乱,多危险啊!一会儿彭晋就来了。”
庄灿走太快,跟竞走似的,延悦追在后面直喘气。
“你回去吧,我不会逃,也逃不了,你三哥本事那么大,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抓回来。”
庄灿冷笑一声,“我现在就想一个人走走路,泄泄火,我火憋在心里难受,不发泄出来我要疯。”
“那我陪你一起走。”延悦抹了抹眼泪,加快脚步,她好难过,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日子,突然就变这样了。
庄灿这会儿其实很淡定。
或许是被冷风吹的,她此刻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知道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即使陷入如今的处境,她也从未后悔过!
她回想着师傅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只要目标明确、永不言弃,在任何困难面前不放弃、不退缩、不止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都可以趟平!
她在心中默念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不知走了多久。
庄灿的小腹忽然传来一阵坠痛。
她脚步一顿,双手捂住肚子,慢慢地蹲了下去。
身后的延悦愕然止步,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盯着庄灿身后的牛仔裤,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抖成了筛子——
“灿、灿灿……你、你你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