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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沙罗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便带着沙罗一起来到吉木百合父亲出事的房间。
这座城堡实在是太大,在已经有人被杀害的情况下,一个人独处是非常不安全且不明智的行为。况且,身为警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自觉有责任保护城堡中其他人的安全。
吉木百合父母的卧室是城堡三楼正中央的一个房间,四楼便是储物间与阁楼。房间的空间非常大,现在容纳了不下十个人,依旧绰绰有余。
吉木家族的所有人以及姓柴宫的那名管家,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出事的房间。
他们都是被吉木百合母亲的凄厉的尖叫声惊醒,跌跌撞撞的跑来这个房间,然后震惊地发现,靠近窗户的位置躺倒着一具缺失头颅的男性尸体。
据吉木百合的母亲说,午夜时分他们还没有睡,窗边闪过一道衣角翻飞的诡异白影。
吉木百合的父亲鼓起勇气来到窗边查看,而下一个瞬间,在一道闪电划过的同时,那个穿白色斗篷的人影再次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窗边迅速闪过镰刀的光影。
吉木百合父亲的头颅应声掉到了窗外。
而躺在房间内的,就只剩下他那具已经毫无生命体征却还带着血肉温热的无头尸体。
松田阵平来到窗前,开始检查那扇据说出现了白衣鬼影的窗户。
吉木父母所在的这间房间是城堡的主卧,也是唯一一间有较大窗户的房间。窗户此时已经被敲碎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尸体周围。
松田阵平目测窗框横竖都有一米二左右的长度,这意味着在白天,应该会有大面积的阳光通过这扇窗投进来,让这六十平米左右的卧室成为这栋阴森古堡中唯一能沐浴阳光的房间。
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卷发警察注意到门上挂着一把锁,锁的上方和锁孔处,有着很严重的磨损痕迹。
这让他不禁怀疑,这间卧室是否是因为藏有秘密,才需要如此频繁地被锁起来,以至于留下了如此深的痕迹。
而在他不远处,就职于东京都警察厅搜查一课的女警佐藤美和子拦在尸体前,神情严肃地劝慰着想要扑在尸体上痛哭的吉木百合的母亲。
偶尔不经意间抬头,她却发现,除了吉木百合的母亲,在场的这栋古堡的居民都是只有恐慌而毫无哀意。
甚至包括死者的亲生妹妹和女儿,也没有为男人惨烈的死状掉一滴眼泪。
样貌阴沉的中年女子紧皱双眉,站在进门的位置,仿佛不想靠近自己哥哥的尸体和那扇已经被击破的窗户。
之前在惊慌之中,没人注意到她和管家站的有些过分的近。
两人的臂膀紧紧挨在一起。管家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古板冰冷到不近人情的面色此时稍稍柔和,像是在安慰中年女子。
作为女儿的吉木百合,也只是低垂着长长的眼睫。
她面色复杂的凝视着这个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自从那次诡异的高烧之后,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没有扮演过任何父亲的角色。
而他却死了,死在自己的妹妹之后。
“抱歉夫人,我们需要保护现场。”
佐藤美和子轻柔却坚定的阻止着吉木百合母亲对尸体的靠近。
——保护现场
这不像是来借宿的普通人发现命案时会有的第一反应。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除了吉木百合,吉木家族的人和管家柴宫,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佐藤美和子。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来到佐藤美和子身边,向吉木家族的所有人出示了各自随身携带着的警官证。
“……”
前一秒刚发生了一起惨不忍睹的诡异命案,后一秒就发现同住的人里有三个警察。
吉木家族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当场。
反应最奇怪的却要数中年女子和管家。他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面色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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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定程度上赢得了众人的信任后,佐藤美和子开始隔着手帕,使用卧室中的座机报警。
那个褐发青年在佐藤美和子拿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表现得很是紧张,在发现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面对松田阵平投来的锐利目光,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用调笑的语气说道:“我怕电话线被人剪了,那叫什么,暴风雪山庄?动画片都是这么演的。”
松田阵平无语地摇头,懒得和他争辩什么“现实世界不是动画片”之类的废话。
他重新返回窗户旁,搜集可能存在的证据。并不是不信任长野县的警察,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如果不及时查看现场状况,可能等到警察赶来的时候,有些线索已经被雨水冲刷殆尽。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一丝异样。
窗户外侧台面有轻微的刮蹭痕迹,不像是虚无缥缈的幽灵,倒像是某种看得见摸得着的留下的。
卷发青年不动声色的朝佐藤美和子使了一个眼色,招呼女警过来看。
那是极其细微的一道凹痕,在外侧窗台的棱角处,不细看的话完全没办法辨认。
痕迹非常新,附近的墙体表面已经变色;而在凹痕的地方,表面一层变色的位置被蹭掉,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佐藤美和子仔细打量片刻,给出一个迟疑的假设:“像是某种线造成的。”
两人对视一眼:可以肯定的是,人不是死于“幽灵”之手。
凶手是个真是存在的人,而且大概率就在他们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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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对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另有疑惑之处。
“小沙罗到底去哪里了?”
年轻的警察一边帮沙罗摘着头上的蜘蛛网,一边费解地问道。
沙罗对此并不在意,但看见萩原研二的手伸过来,她还是乖乖把头往青年的方向低了低,方便萩原研二看得更清楚。
“阁楼。”她回答道。
“阁楼?”
“——阁楼?!”
与萩原研二一并出声的,还有脸上尚挂着泪痕,表情愈发恐惧的吉木夫人。她一个箭步冲过来,想要抓住沙罗的肩膀,却被萩原研二侧过身挡住了。
女人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这个问题很奇怪。萩原研二顿了顿,按下安抚吉木百合母亲的想法,凝神去听吉木太太与沙罗接下来的对话,准备静观其变。
“没什么。”沙罗轻飘飘地回答。
吉木百合的母亲将信将疑。
她语气不善地说道:“我之前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不能去阁楼。”
沙罗歪头想了想:“可我答应他了。”
所有竖着耳朵偷听她们对话的人,包括吉木百合和其他姓吉木的人,全都陷入奇怪的寂静。
片刻后,吉木百合的母亲缓缓问出了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你答应……谁?”
沙罗随意地回答道:“一个好心的灵。”
的确好心,留她在这里住,还允许她吸收这里的怨气。
沙罗现在感到身体中重新充盈着咒力,连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的杀意恶念都不怎么吸引她了。
“......”
随着她的回答,又是一片毛骨悚然的死寂。
萩原研二僵硬地冲所有人笑了笑,然后众人的凝视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动作迅速地把沙罗拽到房间外,小声问道:“小沙罗,你在说什么?!”
沙罗不解道:“她问我,我就回答。不对吗?”
“你说的‘灵’……”
望向年轻警察的青绿色双眼十分无辜,剔透得一眼就能望到底。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
虽然对鬼谈和试胆大会一向敬而远之,但青年其实对灵异鬼怪这件事半信半疑。
此时骤然听到确切的回答,正大脑一片空白,却突然感受到脸颊上出现了一丝与自己体温不符的凉意。
他吓的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沙罗正歪头盯着他,面无表情,只有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解。
她的一只手悬在空中,正是这只手刚才触碰到了萩原研二的脸颊。
人形壳子的咒灵向来随心所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哪里不对,反而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怎么了,表情很奇怪。”
萩原研二干咳一声,勉强稳住声音:“我没事小沙罗——他没有伤害你吧?”
沙罗摇头:“他很好,还邀请我留在这里。”
萩原研二:!
留?
萩原研二骤然间想起了小时候姐姐为了捉弄他讲的怪谈,他紧张地一把抓住沙罗的手:
“小沙罗没有答应他吧?”
在那些怪谈中,答应精怪们的挽留,往往意味着一个人与人类社会的永别。
他们无一例外地,以神隐(消失)或死亡为结局。
沙罗摇头的动作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
萩原研二机械地笑了笑,下意识地安抚碰见幽灵的沙罗——虽然对于这件事,她表现得好像就只是在大街上随便遇到了一个熟人一样随意。
至少比他自在多了。
即使世界观被打破,萩原研二觉得现在更要紧的还是先搞清楚——
“那小沙罗答应他什么了?”
沙罗眨了眨眼,她的手还被萩原研二攥在手里,不过那里的触感很新奇,又很暖和,所以她不打算拿出来。
不过萩原研二好像不太喜欢和她肢体接触,沙罗希望他晚一些再发现。
为了转移萩原研二的注意力,人形咒灵把自己和那个白色的灵之间的约定和盘托出。
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沙罗心想到。
“他希望我能把他的尸体挖出来,他说阁楼的地板下面太挤了,不舒服。”
“……”
池面警察僵硬了,几乎维持不住脸上惯式的笑容。
“尸体?”他干巴巴地重复道。
沙罗点头。
“……挤?”
沙罗又点头。
要素太多,对于一个怕鬼又没看过几部恐怖电影的二十四岁年轻人来说,银发女孩的这句话还是为时过早了。
一时间,萩原研二陷入茫然。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了,而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沙罗愉快地发现,萩原研二的眼神放空了。
而他的手还和她贴在一起。
萩原好像很喜欢幽灵欸,咒灵乐观地想着,得出了离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