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珂捂住嘴哽咽:“从你向齐校长提要求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了,你从来有自己的原则,甚至连对宁阮都不会轻易动摇,却为了他……你不能这样,你喜欢男人,让我和你爸以后怎么办!长辈们问起来又怎么办!”
她渐渐语无伦次,哭道:“你忘了你以前为什么转学的?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是一种害人的病!害人不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宁栩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努力吞咽了几次,轻声说:“妈,对不起,但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艾珂身体摇晃着倒退了两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好似从小到大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一样,那眼神里透着伤心、愤怒,以及宁栩最不愿意看见的浓浓的失望。
她站了很久,颤声开口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不顾家里人和他一起?”
宁栩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伤痛,抬起头时眼眶湿润:“妈,这不是选择题,我从来没有说要不顾你们。”
艾珂狠了狠心,含着泪道:“这就是二选一!我们家不能接受同`性恋,你要么和他分开,要么永远都别回来了!”
宁栩眼中盛满泪水,说不出话来,只不住地摇头。
艾珂等待许久,也没等到他的服软,她硬着心肠从桌上拿起包就要走出去。
路过宁栩身边时,他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那是他小时候惯常喜欢撒娇的举动,每次犯了错就用这招对付艾珂,百试百灵。
自从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他难过地说:“妈,你别走行吗。”
语气是从没有过的破碎,像一块水晶被摔在了地上。
艾珂的眼泪瞬间哗啦流了满脸,她用力将衣摆拽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自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给宁栩打过电话。
宁栩打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自己拉黑了,同时银行卡账号上多了一大笔钱,宁博伟给他发消息,说那是从小帮他攒的压岁钱,艾珂是铁了心不让他进门了。
宁博伟也不能接受男的和男的在一起,但更多是心酸和叹息,让他自己好自为之。
宁栩从来没被这样冷待过,他从小时候起就被家里宠着长大,虽然宁博伟偶尔严厉,可总体来说父母都不曾对他大声过。
他只觉得半边心脏都刺刺麻麻地疼,原来不止是爱情,被至亲这样对待,也会这么疼。
景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某一处发呆。
景文快心疼死了,想上前抱住他又不敢碰他。
只能默默地坐在旁边陪着他。
宁栩就这样从早上坐到中午,站起来的时候腿都麻得动不了。
景文扶着他柔声安慰:“你别太着急,阿姨对你那么好,肯定舍不得不理你的,等她稍微消气之后,我陪你回趟兰江好不好?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宁栩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狐狸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看上去蔫儿了吧唧的,景文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他闷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和阿姨才会闹成这样,我到时候跪到门口去,哪怕她打我骂我也好,只要能让你进家门就行。”
宁栩终于回了点神,他无力地伸手覆上景文的脸颊。
景文忙握住那只手,温暖的掌心紧贴他的手背。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轻声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告诉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景文顿时感到眼里进了沙子,用力将他揉进怀里,带着鼻音骂道:“笨蛋。”
“你也是笨蛋。”宁栩吸了吸鼻子。
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否则怎么会喜欢上最不该喜欢的人呢。
第二周周末,大雨。
两人买高铁票回到兰江。
张丽莉也已经回兰江了,这件事被捅出来后,她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和艾珂说过话了,两家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第五天的时候,张丽莉看见隔壁有搬家公司来,这才知道艾珂已经搬走了,她怔怔地望着那副艾珂刚搬来时被她吐槽无数次的巨型壁画,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
离开的不止是艾珂,也是她们朝夕相伴的情谊,她知道艾珂一定恨死她了。
一场雨意味着夏季的结束,兰江夏季末的雨向来连绵不绝,伴随着惊天动地的雷声,大雨逐渐发展成暴雨。
宁栩回到东岸,才发现房子已经空了。
雨水像炮`弹一样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哗啦啦地浇筑着屋檐、草地。
宁栩撑着伞站在空荡荡的门前,伫立了半晌都没说话,水花溅湿了他的鞋子,他也毫无察觉。
景文小心地观察他,说道:“我妈不在家,我开车送你去兰中吧,他们应该在那里。”
宁栩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收起伞坐上他的车。
景文大气不敢喘,生怕触碰了他的伤心处,偶尔从镜子里看他两眼。
刚开出小区没几步,就在路边看见一个熟悉的打伞身影。
景文赶紧停车喊道:“阮阮,阮阮!”
雨声太大,他铆足劲儿喊了好几遍,宁阮才听见。
她往这边看了一眼,瞪大眼睛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哥!哥是你吗?”
当宁栩推开车门迎她的时候,她嘴角一耷都快哭出来了。
宁阮迫不及待地坐上车,喘着气道:““哥,嫂子,你们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哥,我好想你啊,你还好吗?”
她一头扎进宁栩怀里,不停小声哭泣。
“我没事,不哭了,这么大雨你过来干什么?”宁栩摸摸她的头问。
宁阮瘪着嘴说:“妈妈不让把你的东西带走,我实在太想你了,就偷偷坐地铁过来,准备拿一个你的魔方回去睹物思人。”
本来气氛挺伤感的,景文却被这四个字滑稽到了:“你睹物思人还要偷魔方,不愧是你啊宁阮同学。”
宁栩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半抱着她道:“别拿魔方了,开车吧,我们一起回去。”
宁阮自然乖乖听他的话,人都回来了,还要魔方干嘛。
她结果景文递的纸揩鼻涕,瓮声瓮气地说:“你好好跟妈妈认错,她一定会让你回家的,她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宁栩眼里露出愧疚和自责,点了点头:“我会的。”
景文平稳地驾车离开小区,对她说:“放心妹子,我连负荆请罪的荆条都带上了,只要阿姨能让你哥回去。”
宁阮:“啊?”
宁栩满脸无奈:“他真的买了一捆荆条,在后备箱。”
宁阮嘴角抽搐:“……嫂子,你可真行啊,不愧是能拿下我哥的男人。”
景文有点得意:“那当然。”
“能拿下我哥,脑回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宁阮微笑着补充。
景文:“……你别把你哥也骂进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车上的气氛热了不少。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路上也渐渐堵了起来,不停有人在不耐烦地按喇叭。
在东岸去兰中的路上,有一条很长的隧道。
他们在隧道里堵了快半个小时,景文烦躁地看了看前面的长龙,再一次下车去前面询问到底什么情况。
宁阮睡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哥,怎么了?”
宁栩说:“没事,雨天堵车,你继续睡。”
“睡不着,我饿了。”她从车里找了包巧克力拆着吃起来。
宁栩趁着等待的功夫,尝试用宁阮的手机给艾珂打电话,第一次信号不太好,他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挂断了。第二次艾珂没接,第三次信号又差了起来,拨都拨不出去。
勉强能刷到进隧道前的新闻,说是已经发布了红色暴雨预警。
十多分钟后,景文回来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他扒着车门说:“前面隧道被雨冲塌了,现在车开不出去,也不能往回开,我们下车往后面走吧。”
宁栩皱了皱眉:“冲塌了?雨这么大?”
景文把车里仅有的一件外套给他披上,点头说:“很大,比刚才还要大,前面已经淹了一段了,那些人都打算往后走,我是跑回来的。”
话音刚落,宁栩就看见一家三口走了过来。
男人和女人的裤子都湿到膝盖,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显然前段路的水已经挺深的脸。
景文靠近他,压低声音说:“他们说前面有工作人员,不让人通过,我们得抓紧时间。”
宁栩猛地意识到事情不对,一般来说堵成这样,隧道巡查队应该已经行动了,或许不是前面的工作人员不让通过,而是他们尝试过了,但那条路出不去。
他心里一紧,迅速牵上宁阮,果断下车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