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没有回话,只是单膝跪在他面前:“张嘴。”
林煜无奈,只好张口让他往里喷药剂。
清凉微甜的喷剂覆上破皮处,确实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林煜收回舌尖:“谢谢……”
“如果感觉还疼,我也买了消炎止痛药。”贺沉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微仰头凝视着他,“去洗个澡,今晚就在这好好休息吧。”
林煜摇了摇头:“我要去一趟医院,林佑谦还没救回来。”
“林佑谦?”贺沉有些茫然,“他怎么了?”
林煜回望他:“我也想知道,你们在小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树林……”贺沉试图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当时我下山去拿伞,他跟在我身后,直到走进小树林,突然叫住了我。”
林煜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
“他叫住我,说了一些……”贺沉皱起眉头,“大概就是让我离你远一点之类的话。”
林煜不解:“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贺沉不由叹了一口气,“他好像对我抱有很深的偏见,认为我对你图谋不轨。”
林煜一时语塞,斟酌几秒后回道:“他那个人比较胆小谨慎,其实也只是担心我——”
“担心你被我拐走?”贺沉接下后半句话。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林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没有记忆了。”贺沉目光坦荡地和他对视,“一醒来,就见你趴在我身上。”
林煜:“……”
能不能不提那件事了?
贺沉猜测道:“所以是它袭击了林佑谦?”
“对。”林煜点头,“林佑谦伤得很重,医生还在抢救。”
“我不明白,它为什么要攻击林佑谦?”贺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以为它的目标是我。”
“它是只恶鬼,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色鬼。”林煜语气发冷,“它想杀谁就杀谁,不需要理由。”
贺沉微一挑眉:“老色鬼?”
“啊?”林煜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
贺沉语气古怪:“难道它又用我的身体——”
“没有!”林煜矢口否认,“我只是习惯了随口骂它,你别当真。”
“嗯。”贺沉应了一声,表情若有所思,也不知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煜撇开视线:“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先去医院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贺沉站起身来,又弯下腰,朝他伸出手,“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林煜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努力将那东西强迫他的记忆挥出脑海,抬手搭了上去。
*
两人赶到医院时,林佑谦刚被推出手术室,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林煜,你来了!”林晟正站在走廊上,见到他们便快步迎上前来。
林煜走至病房门前,透过玻璃看向里面:“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如果能尽快醒来,后续好好休养,还是可以恢复大半的。”林晟也跟着看向病房里面,“如果迟迟醒不过来,那很可能就……”
要么成为植物人,要么醒过来也是一个废人。
林家不会养一个真正的废人。
林煜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晟问道:“这件事要通知其他人吗?”
“不必了。”林煜缓缓摇头,“他已经没有家人,林家也没人在乎他的死活。”
说起来很荒唐,一个传闻中克父克母克兄的天煞孤星,此刻自己躺在病床上生死难料。
难道所谓的天煞孤星,最终也会克死自己?
“好吧,我明白了。”林晟应声,又迟疑道,“但小树林里出现邪祟的事,是不是应该上报?”
毕竟那是属于林家的地方,林家人在自己的地盘遭到脏东西袭击,而那东西却逃之夭夭,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林煜沉默了片刻,低声回道:“让林武闭紧他的嘴巴,这件事我会看着办。”
林晟不再纠结:“好,我会转告林武。”
他离开后,林煜站在门前又看了好一会儿。
“重症监护室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我们在这里也没有用。”贺沉抬手揽住瘦削的肩,让人靠进自己怀里,“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他一定会度过难关。”
他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怀中人,另一只手在看不见的地方骤然收紧。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猛地弹动了一下,有如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掐住了脖颈。
“但愿吧……”林煜下意识将侧脸压进他的胸膛,声音听起来脆弱而疲倦,“如果他因我而死,这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
话音刚落,贺沉脸上的表情倏然一沉。
眸中猩红一闪而过,他咬了咬后槽牙,松开那只手。
林佑谦重新躺回病床上,平静得像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
半晌后,贺沉冷不丁开口:“那如果是我呢?”
“什么?”林煜一时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的人是我。”贺沉嗓音低沉地问道,“你也会为我感到难过吗?”
林煜在他怀里仰起脸来,语气惊诧:“胡说什么?”
“那东西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不是吗?”贺沉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有一天我被它杀死,你会一辈子记住我吗?”
话音刚落,一双柔软的手抵上他的胸膛,将他用力往后推。
“嘭”的一声,宽阔的肩背撞上墙壁。
“你听好了,贺沉。”林煜扬起下颌,拽住他的大衣领口,语气听起来又凶又狠,“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所以不许再说这种话,知道了吗?”
“为什么?”贺沉低下头,望进燃着一簇火光的眸底,一字一顿道,“我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