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致远三两步过来,一把将安予灼薅起,塞进怀里,郭琳抱着一件羽绒服在后边追,急切道:“给灼宝穿上!别冻感冒了!”
桂阿姨也连忙围过去。
几秒钟的工夫,安予灼就被裹成了个棉花包,堪堪从老爸怀抱的缝隙里露出半只眼睛,看到无人问津的陆余。
陆余好像习惯了被冷落,独自爬起来,掸掉单薄外套上的脏雪,安静地望向他“妈妈”桂阿姨,好像期待着对方也能关心自己一下,但始终什么也没得到,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
忽然,陆余感觉有人扯了他一下。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从安先生的腋下艰难伸出,攥.住陆余肩膀上的衣料。
“哥哥跟唔回家——”
因为脸埋在安致远怀里,灼宝发音很不清晰,但大人们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郭琳生怕儿子冻坏了,满口答应:“都进屋,回去再说。”
回到温暖的室内,安予灼被逼着喝了一杯热牛奶驱寒气,桂阿姨搓.着衣角解释:“这是我儿子,寄养在他舅舅家,谁知道受一点委屈就跑过来,太不懂事……”
陆余睫毛颤了颤,安予灼以为他会哭,结果陆余只是垂着眼皮,一动不动。
“他是遗腹子,没爸爸,没人管……先生太太放心,我很快就把他送回去。”
“不要!”
一道小奶音拔地而起。
安予灼嘴巴上还沾着一圈奶渍,矮墩墩地冲到陆余前面,张开小短手护住他,对自家爸妈说:“不让哥哥走!”
陆余仍旧垂着眸,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不在意小家伙为什么黏他,这个年纪的小豆丁,喜恶都没有理由,大人也不会在意,闹一会儿也就算了。
然而,没想到那小东西竟意外地倔,在安太太想抱走他的时候,居然啪叽一下,躺到地板上放声打滚:“呜呜呜反正我不让他走!”
陆余:“?”
安致远:“……”
郭琳:“……”
桂阿姨:“……”
安予灼滚了两圈就脸朝地趴下——太羞耻了,撒泼耍赖真的很丢脸,他有点演不下去。
最后动作便定格在这里,灼宝两条小短腿大字型摊开,皮卡丘的尾巴翘着,显得屁.股更加圆.滚滚,看起来特别欠揍。
郭琳气得找鸡毛掸子,被安致远好歹拦下,“别打孩子!灼宝!快告诉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小哥哥留下?”
安予灼立马乖觉地爬起来,目光对上鸡毛掸子,脖子一缩,惹得帽子上的长耳朵晃啊晃:“因为他没地方去,回去就会挨打,吃不饱饭,连棉衣也没有,好可怜的。”
郭琳闻言,怒气顿消,神色柔和下来。
一直面如死灰的陆余,表情也终于有了松动,他望向怂倔的“小皮卡丘”,眸光闪了闪。
还从来没人关心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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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灼添油加醋地把方才听到的、陆余的遭遇重复一遍,安致远夫妇动了恻隐之心,真暂时让陆余留下来。
桂阿姨却一脸为难,她把陆余托付给娘家大哥,每个月只象征性给两三百块伙食费就行,但留在雇主家吃穿用度不便宜,他们会扣她工资吗?她觉得自己没让陆余饿死已经仁至义尽,不舍得花太多钱。
桂阿姨忧心忡忡,想把陆余带回保姆房再好好说说他,结果安小少爷高高兴兴地拉着陆余回了自己的儿童房,还没忘记吩咐:“给他弄点吃的。”
桂阿姨:“……好。”
灼宝的儿童房是个套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小客厅,布置得也很温馨,正中央铺着彩色地垫,靠墙是一排大收纳箱,里面堆满玩具,还有一顶粉蓝色尖角帐篷,陆余感觉自己进了童话屋,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他一身破旧脏污,和这里的梦幻精致格格不入,只敢拘谨地偷偷看。
安予灼注意到他的视线,了然:“大佬现在还是小孩子,喜欢这些很正常。”然后很大方地把零食和玩具都推给他。
陆余一样都没敢碰。
他常年辗转在桂阿姨的亲戚家,知道该如何寄人篱下——第一要务就是主人家孩子的玩具不能碰,万一弄坏了,招来白眼是轻的,多半会被打骂。
安予灼没想到未来呼风唤雨的大佬“陆先生”,现在会这么谨小慎微,心里百味杂陈。
要知道,二十年后,陆倚霜的名字无人不知,圈子里的豪商巨贾都对他又敬又怕,小安总有幸在一次酒会上,远远见过他的风采,那气场,叫人记忆犹新。
安予灼扬起小脑袋,看偶像似的,大眼睛闪闪发光:“我叫安予灼,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陆余。”
安予灼:“哇。”原来现在也姓陆啊。
陆余以为他没听清,解释:“多余的余。”
“……”谁会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安予灼听得不是滋味,隐约想起,当初真假少爷抱错的那桩公案,好像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正好这时候桂阿姨送了面条进来,清汤寡水一碗素面,没有平时吃的贝柱和小海参,分量倒是足。
安予灼不满:“这怎么吃?”
桂阿姨好像就等着他问,立即说:“雇主家的好东西贵,我们不能乱吃。灼宝,你.妈妈要是问起,就说我只煮了一碗素面,连鸡蛋也没放。”
安予灼:“……”
安予灼慢悠悠地“哦”一声,冷冷地说:“那你为什么吃我妈的燕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