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安予灼他们翘了课、把那个男人抓住,恐吓一顿,告诉他:我们老师是有后盾的,你不要欺负她!
覃茜眼眶有些热。
好像很多事都符合马太效应①,譬如不幸会流向原本就缺爱、原本就不幸福的人。她从小得到的爱太少,就容易被男人用一根棒棒糖、一朵玫瑰花骗走,好像前半生都是如此,她总是得到很少很少的爱,和很多很多伤害。
但人有时候可能只需要一两次不计回报的、赤城的真心,就能获得勇气。
覃茜擦了擦眼角,对病友们笑了笑:“我会考虑离婚的。”
她的学生们已经给了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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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倚雲还在昏迷中,陆老爷子面色沉沉地望着他,院长歉意地说:“老先生,真是对不住,是我们的失误,没有搞清楚血型,主要是当时这孩子意识很清楚,我们护士再三询问,他都确认说自己是A型血,好在主刀医生反应快,那真是教科书级别的抢救……”
“不怪你们。”陆剑昀说。
他还真记不住每个孙子都是什么血型,但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再笨也不该记不清自己的血型,这件事很奇怪。
管家效率很高,在他从庄园出发到医院路上的这段时间,已经把陆倚雲从前在A市的就诊记录、医疗档案,以及陆正筠、萧菀桦的体检报告都调了一份过来。
陆老爷子问陪在一旁的主刀医生:“如果父母都是A型血,能生出什么血型的孩子?”
主刀医生被突然转变的话题问得莫名奇妙,但还是老实回答:“A型是显性遗传,所以只能是A型或者O型。”
陆老爷子看着陆倚雲病例单上的B型血字样,陷入沉思:他不是我的亲孙子。
那么他是谁?
这孩子第一次验血型是八岁那年出车祸,此后各种病例、表格血型那一栏都填写A型,一次是误填,次次都错,就一定是人为,谁会帮忙遮掩?
陆老爷子几乎可以确定,陆倚雲是萧菀桦和情夫生的野种。
“老先生,您放心,我们会极力救治,雲少爷其实伤得不重,只要细心调养,请专业陪护定期做复健,就不会留下后遗症。”这伤势其实有可能留下跛脚的后遗症,但只要花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去精心呵护,就没什么问题。
这些投入对于穷人来说可能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对于陆家,根本不足挂齿。
然而陆老爷子听到孙儿能完全恢复,也没有表现得太开心,他淡淡地谢过医生,就离开了住院部,甚至没有再多看一会儿陆倚雲。
陆老爷子想到儿子被带了这么多年绿帽子,心情就很难美丽。萧菀桦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
陆老爷子思索着,忽然听到一声甜甜的:“陆爷爷!”
安予灼拉着陆余过去热情地打招呼,陆老爷子看到陆余那张肖似十七八岁时的、陆正筠的脸时,脑海里好像有什么想法一瞬划过。
陆余问:“爷爷,您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陆老爷子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地说:“没什么,好孩子,你和阿雲同班,今年也是18岁吗?”
安予灼抢答:“还没到十八!还差三天,他下周二过生日!”
陆老爷子表情明显变了下,片刻后才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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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早,李学莲就把讲台拍得震天响。
“你们有本事了?敢出去打群架!”
有人小声辩驳:“不是打群架……”
“那是什么?!还公然翘课!”李学莲嗓门更大,“管不了你们了是吧?喜欢逃学是不是?行,那课也别上了,所有男生,起立!下楼!跑圈!每个人绕着大操场跑五圈!跑不完谁也别回来!”
“老师——”
女生们纷纷求情:“他们动机是好的……”
“都闭嘴!再求情你们也一起下去跑!”李学莲抓起教鞭跟着出门,临走前对女生们说,“你们也别闲着!把阅读卷子做了!我回来检查!”
高中生的体育课常常被剥夺,尤其是上午,操场上只有高三2班一支队伍,所以非常明显。
李学莲的大嗓门几乎传遍整个操场,再透过教学楼的窗子,飘进领导办公室、教师办公室里:“全都跑起来!高三了!还敢逃课!让你们长长记性!”
李学莲骂了十几分钟,嗓子有些疼,闻声而出的体育老师好心递给她一个哨子:“李老师,这个好使。”
李学莲怀疑那玩意上面还有体育老师的口水,嫌弃地拒绝:“谢谢,不用了。”
体育老师悄悄给李学莲比了个大拇指:“那事我听说了,咱班男孩子挺爷们!这事儿干得漂亮!”
李学莲连忙否认三连:“什么事?别瞎说!他们就是逃学!”
体育老师一拍自己的嘴:“是是是。我说错话。”逃学是老师骂一顿可以了事的,但如果出校外打架,可就要背处分。
马上就面临高考的高三生,背上处分会影响一辈子的!
李学莲哼一声:“这些小兔崽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不教训一下,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体育老师心想:您说得对,就是跑五圈数量有点多,三圈半正好,当练体侧了。
毕竟体侧不合格,高考成绩也要受影响,现在是上学期,还没什么,每年下学期,高三住宿生早起都要安排跑步,算是临时抱佛脚。
不过李学莲也是真后怕,这么大的孩子容易冲动,即便怀着满腔正义感,以暴制暴也是不对的!若是现在不给予惩罚,以后难免会走上歪路。
她得看到苗头,就赶紧熄灭!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对着体育老师说的,不单是他,以后面对任何人,她都得咬死了,他们就是逃课出去玩了!
一码归一码!
她的学生可不能因为那种人渣背上处分!
反正那个人渣也没有到学校来闹,一切都是小道消息!
这时候,李学莲手机震了一下,是覃茜发来的消息:“李姐,谢谢你和张老师、刘老师送的花,我都收到了,这两周我不在,我把之前整理好的测试卷电子版发您邮箱了,可以打出来给孩子做,我回去再讲……李姐,你不要为难他们,孩子们心是好的。”
李学莲啪啪打字:好心办坏事也不行!打打杀杀哪是学生该做的?
覃茜:“我想通了,等出院就和他离婚,现在他得到教训,气焰都没从前嚣张,应该很快就能办好手续,帮我谢谢孩子们。”
李学莲于是又把刚刚打的那行字逐字删掉,回了句很有班主任风格的、冷冰冰的:你早该这样!
然后,李老师迎着逐渐温暖的朝阳,有点得意地笑了:“你看我班这帮小兔崽子,还行吧?”
体育老师没跟她聊在一个频道上:“相当不错!尤其是个子最高的,叫陆余吧?耐力真好,跑三千米也没问题,体测绝对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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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安予灼的腿都还在疼,不得不放弃回家亲自布置生日会场的计划。
于是改为疯狂给郭琳女士发消息:
——妈,气球要蓝色的!千万别弄错了!
——我的礼物你们别乱动啊。
——明天下了晚自习就让司机来接我们!
郭琳被小儿子烦得不行,发了个巨大的“翻白眼”表情包。
并且配文:你妈我还年轻,没到老年痴呆的地步。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跟你爸不一样。
安予灼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爸比老妈大八岁,好在坚持锻炼,没有发福,也没有脱发,已经打败了99%的中年男性,不过安致远现在也是快五十的人,长久的高压工作和应酬,令他血压高、血糖高、尿酸高等等小毛病缠身……而且随着年纪渐长,安致远也越来越像上辈子小安总记忆中的、因为他们兄弟相争而想不开去买醉、最后离开他们时的模样,安予灼不由得多关心老爸一些。
于是跟老妈偷偷嘲笑过老爸之后,又给安致远拨去电话,第N次叮嘱:“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爸你要牢记交通规则!”
安致远:“……知道了,我应酬之后会记得叫代驾的!”
虽然安总不明白小儿子为什么一直担心他酒后开车出事,但还是很享受被关心的感觉,挂掉电话半天还是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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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陆老爷子思考了一天之后,也给儿子陆正筠打去电话:“明天是阿雲十八岁生日,你们做父母的过来一趟吧。”
陆正筠接到电话便立即从公司赶回家。
可萧菀桦看到他喜溢眉梢的样子,就不太高兴,埋怨:“儿子出了事,你怎么还那么高兴?”
陆正筠皱眉:“只是不小心扭伤了脚,能有什么问题?”
萧菀桦有些忐忑:“保姆是说他扭伤脚,可我给他发的生日祝福也没回,会不会出什么事……”
陆正筠:“老爷子也记得阿雲的生日,就是让咱们过去给他过生日呢!”
萧菀桦:“!”
萧菀桦不可置信:“意思是,阿雲还真讨得了老爷子的喜欢?”怎么可能?老爷子不是最看不上阿雲吗?
陆正筠叹口气,暂时改了称呼:“爸他年纪大了,喜欢孙辈也是有的,这些年,集团业务版图变化非常大,华国分公司早就被边缘化,如果儿子能得到他的赏识,也许等几年,把这一块业务交给他也不错。”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阿雲能力一般,又不上进……陆正筠自己是事事争先的性格,但年纪渐长,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只希望能尽量为他多做打算。
萧菀桦总是埋怨他对孩子太严厉,却不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过,唯一的儿子是萧菀桦拼死躲去小县城为他生下的,陆正筠记挂着这一点,也不愿意多苛责妻子,甚至放任她溺爱儿子。
“你说巧不巧?”陆正筠感慨,“十八年前,你在北城生下他,现在他的成年礼,也在北城举行。”
“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明天一早就出发,现在你可以先收拾行李,把给儿子准备的礼物带上……”陆正筠絮絮叨叨地说,他鲜少在陆倚雲面前表现出慈父的一面,现在却满脸笑意。
陆正筠常常遗憾于儿子不争气、没有继承他一点魄力,所以总是打他、骂他,可想到儿子即将成人,陆正筠还是开心的。
“故地重游,你激动吗?”
萧菀桦脸色却愈发难看,声音都有些发抖:“我其实很不喜欢北城,那里太乱了。”
陆正筠:“十几年前肯定会乱一些,现在发展得很快,当地有规模的企业不少,高楼林立、人稠物穰,你该再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