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这种情况根本用不着江衔出手,这个人的修为最多元婴出头,这才敢压住两个金丹期的小辈使劲欺负,交给扶饮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衔便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两人的伤势。见他们身上的伤还不算太重,也没有被煞气侵蚀得太过严重,是医宗能够治愈的程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随后,他伸手分别点了点两人拿剑的手肘,随后拍掉手里沾着的灰,说道:“放松一下你们的手筋。不然容易麻。”
一檀和一乐终于看清了来人,竟是几天前分别的魔尊和仙尊,简直不要太高兴,一乐差点哭了出来,道:“仙、仙尊!”
江衔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一檀哑声回道:“我们自从跟尊上和仙尊您分别之后便要回青阳宗复命,然而南泗城又遭受煞气侵扰,快马加鞭地送了讯息过来请求支援。我和一乐回宗门的时候刚好离这边不远,便过来先查看一下情况,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派出了一个元婴期的煞气修炼者来感染城中的人。”
江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用煞气修炼的这种方式是在江衔死后才出现的,因而他直到方才都还没有见过这种修炼方式,甚至在第一时间见到的时候,还会感到微微的新奇。
但不论新奇与不新奇,这人注定要为他方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江衔朝着远处节节被扶饮逼退的黑衣男人扬了扬下巴,轻笑道:“记得方才的感觉吗?那只是青剑法第七式一半的威力。”
说罢,江衔的目光落在扶饮鬼魅般的身影上,轻声道:“看好了。让他看看所谓的垃圾剑法,到底是怎样的。”
扶饮当初日夜夜练到手心茧子破了又长长了又破,才能够炉火纯青的青阳剑法,不会是这么敢被人踩在脚底下贬低的古老传承。
只见扶饮手中的招式变换得如同鬼魅一般让人猜测不透,却又招招逼得黑衣男子不断后退。
黑衣男子没有武器,煞气和煞气幻化出来的煞魔便是他平日作威作福最好的武器。
然而此刻,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大乘期修士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扶饮剑中涌出的魔气一点点撕碎吞嚼着黑衣男人放出来的煞气,随后又张牙舞爪的将他围拢起来,用黑衣男人方才用来对付一檀和一乐的方法来对付他。
黑衣男人被无处不在的魔气逼得走位变形,正面却要直直地迎接着扶饮招招致命的剑法,简直苦不堪言,身上不一会儿被鲜血浸透。
也是直到真正和扶饮交手之后,黑衣男人才恍然惊觉,眼前的人修为一定不止金丹期,甚至还远在自己之上。
金丹期只是他掩饰之后的气息!
然而,青阳宗修为远超元婴以上,甚至摸到大乘期的人压根寥寥无几。
当初为了封印主上,青阳宗是牺牲最多的一个宗门,近乎过半的元婴期长老们覆灭,甚至连半步化神的明渊都为了镇住封印魂飞魄散,足可见青阳宗损失惨重。
要不是从那时起青阳宗便元气大伤,不断没落下来,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嚣张到敢直接到青阳宗管辖的区域城池里撒野。
除了现任宗主封停桑是大乘期初期,他的道侣白献是出窍大圆满,还有个别两个长起来的新弟子能够摸到元婴中后期之外,青阳宗哪里还有人能够有这么高的修为?
再加上这么有标志性的魔气……
黑衣男子心下一沉,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
魔尊扶饮。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会为了这些青阳宗的小弟子出头了。
可是魔尊不是去剑冢、还是去哪里找他那什么师尊的神魂碎片去了吗?甚至还带着一个白衣人……应该是那个傻子阿木。
怎么会在这儿?
然而,扶饮不容他有过多的思考,黑衣男人不过是微微分了分神,眨眼间肩膀便被扶饮的剑捅了个对穿。
鲜血一下子迸溅开来,黑衣男人咬了咬牙,在脸面和命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正当他要化成煞气跑路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变不成煞气了。
魔气顺着黑衣男人的伤口钻入经脉,同他身体里面相依为命的煞气撕扯狂暴撕扯着。他被体内相冲的两股力量冲得吐了好几口血,肺腑都挪了位。
扶饮见状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却冰凉一片。
扶饮并不打算用魔气来杀他。
魔界自他掌管以来,魔族们便与青阳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井水不犯河水。即使自己早已叛出了宗门,但骨子里留着的的血液仍旧属于青阳宗。
即便过了几百上千年,扶饮也仍旧记得当初自己在练武场上是怎么一招一式,忍着滴落进眼里的汗水,一点一点地将青阳剑法练到极致的。
扶饮记得师尊在幻境中教他的开头,记得和封师叔对练的时候他揪出来的错处和夸奖的好处,记得自己在实战过程中与同门点到为止,因为体力不支的喘息。
他当初跟着师尊学过这么多剑法,却只有最开始学的青阳剑法,是他记忆最为深刻,练得最多,最费心血的一门剑法。
仍然保留着古老意义的剑法。
它不该被人如此贬低,也不会因为被别人如此贬低而损失它真正的价值。
每一式,青阳剑法都实实在在地砍在了黑衣男人的身上,黑衣男人挨到第四式的时候便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他疼得大喊:“魔尊!魔尊……你放我一马,我、我保证不再踏进青阳宗辖域一步……啊!”
扶饮理都没理他,手中的剑一点也没有犹豫过。
黑衣男人被魔气卡住,走位又变不了煞气,只能靠肉.身硬扛。
然而在修为的绝对压制之下,他根本无法反抗。境界越高,境界与境界之间的鸿沟便越大。越级斩杀可能会发生在炼气期与筑基期之间,却绝对不会发生在元婴期与大乘期之间。
黑衣男人只能生生扛下每一剑,一点点看着血肉从自己身上被一片一片地剜出来。
他疼到大口大口的呼吸,大喊哭泣、崩溃求饶都没有换来扶饮一点的同情和手下留情。
青阳剑法整整十式,一式不落地全部用在了黑衣男人的身上。而此时,黑衣男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了。
周围的煞气试图涌入黑衣男人体内,为他修复身体的创伤,却无一例外地被魔气挡在了外面。
扶饮踩在焉焉一息的黑衣男人的胸口上,低声问道,“怎么办啊?青阳剑法太废物了。你说,怎么办啊?”
黑男子喉间嗬嗬作响,他呼出的气息满带鲜血的铁锈味,听见这话才明白自己是哪一句冒犯到了这位杀人无情的阎王,他脸上血泪横流,嘶哑道:“……我错了魔尊,我错了……我、我不该说青阳剑法废物,是我……是我不识好歹,有眼无珠!”
要不是扶饮故意给他留了一口气,否则光凭他这身板和修为,怎么可能活着撑过完整的青阳剑法?
扶饮索然无味地甩了甩剑上的剑。
此时,江衔走过来问道:“南泗城里,你感染了多少人?”
黑衣男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才……才十几个,不多……啊啊啊!”
扶饮眼神一冷,脚下一用力又踩断了他好几根肋骨,把本来便奄奄一息的人又踩得痛苦呻.吟了一声。
江衔道:“把感染他们的煞气收回来。”
扶饮闻言,眉尖微妙地微微蹙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他没有听过煞气还能收回来的。
黑衣男子眼中亮起了一点期望的光芒,他断断续续道:“那,那魔尊可以放我……”
“闭嘴。”扶饮懒懒地一掀眼皮,嗤笑道,“你哪来的资格跟本尊谈条件?再多废话一个字,本尊便大发慈悲让你的神魂多活一段时间。”
一般人听见他这么说本该大松一口气,然而黑衣男人却深知魔尊的手段,多活一段时间便是在地狱里多呆一段时间。神魂上的折磨可比肉.身上的更加痛不欲生。
还不如给个痛快。
“我收……我收。”黑衣男人脸上血污和泪涕肆意横流。他崩溃道:“但是,但是我不能完全收回来……感染了就是感染了,就算杀了我也收不回来。”
那也够了。
只要减缓被侵蚀的程度和速度,为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救治时间,也足够了。
黑衣男人闭上眼睛尝试着感应煞气的位置,不一会儿,十几家住户的房屋顶上不断钻出丝丝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再涌回了黑衣男人的体内。
眼看着一缕都没有了,扶饮干脆利落地一剑结果了黑衣男人,随即走到一旁,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嫌弃地对自己甩了好几个清洁咒语。
江衔见他浑然不知,便伸手用指腹轻轻抹去了他眼角下颌沾着的血迹,扶饮眼神闪了闪,有些想要后退,却被江衔按住了:“干什么?”
扶饮小声道:“他的血,脏。”
江衔同那双瑰丽漂亮的异瞳对视半晌,问道:“有受伤吗?我看看?”
扶饮摇头:“没有没有,还不至于,师尊不必担心。”
江衔抬手碰了碰扶饮被鲜血浸透得最为彻底的手臂,然后向他展示手上新沾上的血,随口道:“我也脏了,谁也别嫌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