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府医马不停蹄赶来,同观书一样颤颤巍巍地跪在谢春山的面前。
府医这几天来来去去被叫了好几次,是一次都没有能够瞧见这位谢道长的面,今日算是第一次好好瞧着了。
可惜却跟观书一样不敢直视。
从进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这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诡异。
谢春山虽然看起来是个重伤垂死的病人,但周身的威压释放开来,倒比他们这几个有手有脚的正常人还要让人敬畏几分。
而且……不是一开始不愿意医治的吗?
成为众人焦点的谢春山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目光。
而是垂眸盯着自己一双筋骨尽碎的手。
手腕上还绕着细细的锁链。
这锁链精致的很,虽然纤细无比,但是每一根链子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
这些符咒不是用来限制谢春山行动的,也不是用来压制他体内的法力。
反倒是可以源源不断的提供细微的灵力滋养他的经脉,让他一双无法挪动的手,获得一点儿微弱的灵力。
也就是这一点微弱的灵力,才让他之前在汤池之中有机会削下一块石片来。
谢春山越来越琢磨不透,萧怀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明明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像是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的小兽,一转眼却悄悄救治他的性命。
谢春山靠着灵力抬了抬骨节,将自己的手递到府医眼前。
“治好它需要多久?”
府医整个人身体抖的像筛子,生怕说错一句话:“道君这双手其实并不严重,一会儿上了麻药给您接好,安心将养一两个月便能恢复。”
“一两个月?”
谢春山重复了一声。
府医抖得更加厉害,还以为是谢春山在责备他医术不精,竟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谢道君明鉴,您是指骨全都断裂了,没有粉碎已是万幸,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的凡人若伤成这样,不修养个半年是绝计用不了手的,您虽然天纵奇才,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其他地方呢?”
谢春山继续问。
“您身上的伤有很多种,我能救治的就只有伤筋动骨一系列,比如您的双手和您的腿骨,其他的东西我真的无能为力,尤其是您背上所受到的鞭痕……”
老臣真的是做不到啊。
府医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那些如同枯枝一般,爬满了谢春山背上的鞭痕,是以极强的灵力造就的。
日日夜夜缠绕在谢春山身上,每隔几刻钟便会鞭挞谢春山的灵力,折磨地对方筋疲力尽。
他们都是些肉体凡胎,这样残忍的刑罚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治愈它了。
府医因为深知这种鞭刑的残忍,所以忍不住抬头偷摸摸瞅了谢春山一眼。
这位谢道君竟然如同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就……不疼吗?
谢春山真的云淡风轻:“鞭痕会怎样?”
“这鞭痕如果一直留在道君的身体上的话,不出三日便能吸附掉道君所有的灵力,干涸而死。”
“如果非说要治愈的话,那就只有东夷此次进贡过来的血菩提……”
谢春山不语。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棱,一道一道落下来,落在他白衣胜雪衣袍上,像是镀了一层让人无法直视的道光。
而此刻,高山仰止的阳春白雪,俯身探入红尘,语气淡然:“治吧。”
那双手再一次伸到了府医的面前。
府医扭过头,颤颤巍巍的想要掏出麻药来,却被谢春山制止。
“直接绑。”
这也是府医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真正的仙风道骨。
人人皆说想要修炼成仙,必须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万事万物在此人心中都不可能产生一丝波澜。
包括感情,包括疼痛。
所以眼前这位归云仙府曾经的天之骄子谢春山,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十根手指伤口淋漓,被人齐刷刷用剑斩断,每缝合一处筋骨都有着万蚁噬心的疼痛。
那人却不动,不念,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深一分。
入道之心,历久弥坚。
直到所有的缝合结束,府医又顺势帮谢春山处理一下腿骨。
谢春山腿上的经脉也被人用剑斩断,只是斩得较手指更深一层,怕是恢复的时间更久一些。
一切完毕之后,谢春山没有什么反应,府医的后背却跟观书一样溢出了森森冷汗。
这比给萧帝看病还要让人畏惧几分。
观书以为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他领着府医往外走了两步,却恍然惊觉外面已经月上中天。
这一番伤口包扎经用了这么久。
原来是因为在屋子里面被谢穿山的威压吓得胆颤心惊的,连一整天没有吃饭都感觉不到。
观书自己饿了没关系,可不能把主子心上的谢道君给饿坏了。
于是他才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扭头壮着胆子问谢春山:“道君需要用一点晚膳吗?”
萧怀舟的屋子很大,加上又是冬日周围圈的严严实实的,若不开窗子,根本瞧不见外面的天色。
连谢春山也后知后觉感知到,夜色已深。
谢春山盯着被观书掀开帘子后,偷偷跑进来的月光,月色将人影拉的很长,可以判断夜已过大半。
沉默半响,他问道:“他经常夜不归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