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观书追出来的时候,四蹄踏雪早已扬长而去,只留下长巷中‘嗒哒’的马蹄回声。
“观小爷,四公子身体这么弱,冒风雪就这么去了?”马奴隐隐担心。
观书盯着风雪弥漫的巷子尽头,无声笑了笑:“你们不懂,就该这么去,越体弱越好。”
剩下半句观书没说出来。
明贵妃若是要为难四公子,就冲这幅风雪满头的模样,怕也是要思量几分的。
萧怀舟冒雪入皇城的时候,萧帝正与明贵妃在御花园里支了个小暖炉,围坐一起其乐融融地围炉煮茶,赏雪对花。
看见他满头风雪,狼毫袄子上沾满白色雪粒,萧帝皱了皱眉:“城外雪这么大么?也不知缓一缓。”
亭子里炭炉烧得火热,为防帝妃着凉,原本四处镂空的八角亭有三面皆围上了厚重的帘子,只留了一面给萧帝和明贵妃赏雪。
萧怀舟踏进去的时候,身上雪粒骤热之后渐渐融化,他自己也受不住,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缓过一口气。
“儿臣失礼了。”萧怀舟语气微弱,连行礼都是病怏怏的模样。
萧帝眉头皱的更深:“孤就说等天气热了再相谈这件事,偏是你性急。”
嘴里虽然说着责备明贵妃的话,但见萧帝脸上并没有多少厌弃情绪,神色淡淡的。
萧帝偏宠明贵妃,是举世皆知的事情。
否则萧长翊也不会这么肆意妄为。
明贵妃浅笑,抬手给萧帝倒了一盏茶:“哪里是臣妾心急,若不是晌午的时候那位东夷世子求到我宫里来,这大雪天的我也见不得老四受累。只是老四,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轻描淡写将话带过去,又将事情往正路上带。
亭外风雪无声漫过,萧帝也停杯看他。
萧怀舟倒是没想到事情会进展这么快,毕竟前天晚上才让故里祁输的倾家荡产,怎么今日这小子就不长记性,眼巴巴要跟他和亲呢?
重生归重生,他对娶亲是真的没兴趣。
“父皇看着办,若是非要我和亲,儿臣虽然身体不济,跑也是能跑的。”
这话就是挑明了不愿意了,虽然不能明面上说不行,但逃婚这种事,听起来也像是萧怀舟能干出来的。
毕竟全王都谁不知道这位四公子,纨绔不羁,做事任性妄为。
“你不愿?”萧帝反复问了一句。
“二哥不是很喜欢策马草原吗?”萧怀舟故左右而言他。
那日萧长翊的狼子野心,怕是整个朝堂上的人都看出来了。
萧怀舟的目的很简单,和亲,他是不愿意去的。
目前看故里祁的样子,怕是非他不愿意娶。
就这么耗下去,他有千万个理由逃婚,那边萧长翊也不可能如愿以偿去东夷,最多就是让故里祁跳跳脚罢了。
所以他不介意把萧长翊推到台前来。
故里祁虽然看起来稚嫩不靠谱,但纵容故里祁闹腾一番,下下萧长翊的脸面倒也不错。
这句话落下,明贵妃正在煮茶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过了许久才继续动作。
语气不咸不淡:“本宫近日听说,老四带了个道君回府里,还是归云仙府的人。”
太子能查到的事情,自然是逃不开明贵妃的眼线。
况且这件事萧怀舟也没准备瞒着,毕竟谢春山的眼睛,还得靠明贵妃宫里的藏品来医治。
“是带了,归云仙府的人倒在路上,总不能见死不救。”
萧怀舟神色纨绔,将这事直接摊在明面上说。
上一世他生恐旁人将谢春山带了去,把谢春山像宝贝疙瘩似的藏着掖着。
却不知谢春山本就是萧长翊安排的一场局。
濯濯如春月柳,芝兰玉树的谢道君,便是一场引他萧怀舟堕入万丈深渊的局。
“是该救,需要什么尽管跟孤说,归云仙府与我们大雍朝并肩而立,不能得罪。”
萧帝也耳闻这件事。
“倒确实是有一个需要的东西,这位道君双目受伤,我听闻贵妃宫里的仙眼螺对医治眼伤特别有效,还望贵妃割爱。”
萧怀舟不想再跟明贵妃谈什么条件,前世他让了一个内监掌事的位置来换这味药,却等于将皇宫护卫拱手让给萧长翊。
所以这一次,他选择不要脸的明抢。
明贵妃显然也被他这番直接开口索要的样子怔到了,当着萧帝的面也不好拒绝。
心情平复了许久才开口:“要用来医治归云仙府的人,谈什么割爱,老四尽管拿去便是。”
这般轻易?
萧怀舟盯着明贵妃。
果然见她话语停顿了一瞬,又再次开口道:“只是老四,谢道君乃归云仙府高岭之花,你可为他治伤,却不能折下这朵花,以免得罪归云仙府。”
“我看,你若是要继续照料谢道君的话,还是早日应了和亲,也好避避嫌。”
“否则本宫真不知道,老四不愿为国和亲,究竟是因为洒脱不羁呢,还是因为心有所属。”
明贵妃说的轻描淡写,但字字句句拆解开来,几乎要将他拖入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