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欢一头扎进面包车。
司机师父看似磨磨唧唧,踩油门的动作却十分凶狠,引擎发出爆裂轰鸣,飚出去的瞬间仿佛这不是一辆面包车,而是一架法拉利。
“阿提密斯,帮我反追踪。”盛欢的呼吸有些不匀。
合作近两年,在阿提密斯的印象里,盛欢其实很少提要求。他曾从南区的一处军事基地代替人质出逃,背后是六架高精密的无人机,红外光束探照如蛛网,他也没有这么火急火燎的问阿提密斯寻求帮助。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适合做某些事,盛欢就是这样的人,这小子半路出家,丝毫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却能做许多雇佣兵都不能做不敢做之事,屡屡在枪林弹雨甚至是更加恐怖糟糕的经历当中抽身而出。
所以今天这个任务的难度在盛欢的赏金生涯中根本无法论资排辈。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怕呢。”阿提密斯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情绪:“放心,对方没有追上来。”
盛欢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车后座上。
他手一松,那只武器盒滚落,暗淡的表面沾染了凝固的血渍还有一层薄汗。
阿提密斯略有意外。
“你真怕啊?”他说:“你在怕什么?”
盛欢没回答,闭上眼缩成一团。
“我困了睡会儿,到了叫我。”
睡会儿?
之前哭着闹着喊你睡你都不睡,现在天都快亮了你说要睡觉?糊弄谁呢?
阿提密斯轻轻翻目,懒得拆穿他。
困了确实是托词,盛欢闭着眼,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之前那句话没有说完。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像一个人,像一个他会无条件听从信赖的故人。
脑子里,略微沙哑的低沉男声在立体环绕的外放加持下追回了那些挥散不去的旖旎梦境。
......
“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吹哨,虞城中学初中部三年一班的学生一哄而散。
夏季的体育课并不受欢迎,比起在骄阳下奔跑,大家更宁愿躲在树荫下谈天说地。
虞城中学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校区之间就隔了一道铁丝网,操场毗邻,彼此可以遥遥相望。
有人神秘道:“我打听过了!高三一班在篮球场练三分灌篮!谁要跟我一起去看顾学长!”
“我我我!”
“还有我!!”
“带我一个!”
“拍到照片记得发给我,我要正面照!”
“姐妹修完图记得发到福利群啊!本周手机屏保就靠你了!”
一呼百应,男生女生都有,什么明星偶像来开演唱会也不过如此。
盛欢没跟他们凑这份热闹,他随着溜去小卖部买棒冰的大部队行走,于操场的一隅悄然拐弯,靠近高耸的铁栅栏。
铁栅栏的顶端是尖锐的菱形,像是冲天的矛,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电线,为的就是防止学生翻墙逃学,但并不妨碍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交流。
栏杆外倚着一个穿汗衫裤衩的男人,大热天还不停的翻着打火机的盖,显然等的很不耐烦。盛欢小跑着过去,对方大着嗓门道:“怎么才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最近主任抓翘课抓的比较紧。”盛欢仓皇的道歉,他手在两侧校服裤兜里掏了半天,将两叠零零散散的钞票汇总递给男人。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现金啊!”男人发出不屑一顾的嘲笑,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指上,娴熟的数着钱。
盛欢面对奚落没什么反应,只是叮嘱道:“记得吧,不要卖药给我爸。”
“你爸?”对方心不在焉道:“你爸哪位?”
“就是盛世网咖的老板盛长泽,那个每天傍晚问你批发艾斯挫仑的戴眼镜的男人。”盛欢说。
“哦,有印象。”男人扭头说:“那你让你爸别问我买不就行了,钱给我我没理由不赚啊!”
“你正常收他的钱,给他淀粉丸子就行。”盛欢说。
“哈?”男人横目看他,好奇。
老子花一分钱在自己这儿买药,儿子花另一份钱让老子买不到药,他收两份钱却连货都不用出,也太赚了吧!
“你还真是个大孝子啊。”老板怪声道。
“他在你这里买不到药就还会去别的地方买的,这是最好的办法。”盛欢低声说:“拜托了大叔。”
男人舔了下嘴唇。
这小男生长得男生女相,俊美异常,明明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却一板一眼的穿着虞城中学的夏季校服,身上有种纯真和叛逆交错杂糅的隐忍感,很难让人不生出几分欺凌的欲望。
“卖假药,这违背诚信啊!”男人装模作样说:“我赵水皮看起来是那种会被金钱腐蚀的人吗?”
盛欢茫然道:“你不是吗?”
男人:“......”
他将那叠五块十块的票面抽出来,搁在掌心里“啪啪”抽响,恶狠狠道:“这点钱,不够!”
“不够?!”盛欢眼睛睁大:“你昨天明明说够的!”
“昨天是昨天!”
“可我砸了三个储蓄罐,帮人家跑腿买烟攒了一周才攒齐!”盛欢急了,“你现在说不够,我上哪儿弄钱去!”
“你可以帮人跑腿买烟也可以帮人干点别的嘛,我又没说不答应你。”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泥泞晦暗,倾身透过栅栏之间的缝隙,将腥腻的口气吐到盛欢的脸颊上:“放学之后,来弥陀巷的修车铺找我,一个人来——”
盛欢温润的瞳孔短暂收缩。
他藏在裤兜里的五根手指慢慢的攥紧了。
“怎么样?”男人期盼的追问。
“不怎么样。”有人替他回答了。
伸长的手臂揪住了男人的汗衫领口,来人轻而易举的将这个成年男人提的双脚离地。
盛欢急退半步。
那是一条修长的手臂,在金色炽烈的日光下白的像是大理石雕塑,紧绷的肌肉线条下隐隐可见青筋,英俊且性感。
就像手臂的主人一样。
盛欢抬眼,看着跟前这个高年级。
“敲诈勒索卖假药猥亵未成年人。”对方懒懒道:“你可真刑啊!想判几年?”
不知是不是天热的缘故,赵水皮的汗大颗大颗滴落,衬的他一张紫胀的脸油光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