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没有说话。
崔槬用传音之术,显然是怕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她就不能冒然开口了。
“……他们可能是怕被发现,因此不敢靠得太近。”
崔槬继续说道:“两个选择,把他们抓出来,亦或是快点离开这里,我有把握让他们跟不上。”
他将选择交给她了。
苏陆大概能猜到是谁。
她能理解他们的执着。
如果自己真的和他们的仇人相似,那就是一条线索。
兴许她和他们的仇人认识呢?那他们报仇无门,就可以向她逼问出仇人下落。
但她依然会感到烦躁。
一来她不认识任何妖族,着实帮不上忙,二来他们给她造成了麻烦,万一处理不好,还有更多麻烦。
苏陆毫不犹豫地竖起一根手指。
崔槬看明白了,“那师妹做好准备,待会见到人就上去拖住他,能拖多久拖多久,记得用尽全力,否则你就危险了。”
说完就不见了。
苏陆听得有些疑惑,一时间脑补了许多种可能,但还是记住了他的话。
她环顾四周,竹林空荡无人,唯有风声萧萧,方才那异样感也不见了,只是气氛越发紧张。
远处猛然爆发出一阵灵压。
这灵压被刻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凡稍远离些都感觉不到,然而若是在近处——
苏陆几乎觉得呼吸困难。
交战双方都不愿闹大,因此都控制着力量,否则若是一起爆发,这山间炸出个直径百丈的坑洞都是小的。
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迅速调息。
若是常人可能已经晕了过去,但她好歹也练气了,只是如今体内灵力不多,甚至被摸头都没有发病。
过了一小会儿,苏陆勉强缓了过来,接着看到上方黑影一闪。
一道人影从远处抛飞过来,重重地摔落在地。
那是个模样俊秀的少年,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伤。
他倒在地上呻|吟了一声,勉强坐起身,接着就捂住胸口,重重咳了一口血。
苏陆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确实是那日在藏秘塔外面见到的沈妙言。
少年尚未站起来,眼中寒光一闪,冷冽的剑气呼啸而至。
覆雪剑上霜雾翻腾,寒芒如电。
剑意凛然刺骨。
少年猛地腾身而起,在空中避过这一击,微微皱眉,接着眼露轻蔑。
他纵然受了伤,眼力却没损失。
这看似来势汹汹的仙剑,背后操纵者完全是个习剑新手,或者说根本不怎么会用剑的人。
刚刚那一道剑气看似有些威势,然而毫无准头,力度也不值一提。
在他的师弟师妹当中,任何一个筑基境,都不可能打出这么糟糕的一击。
沈妙言冷冷一笑,左手捏了个法诀,右手掌中光华闪动,出现了一柄黑剑。
随手向身后一挥,直接将袭来的兵刃打飞出去。
他听见背后的人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沈妙言脸色有些难看。
——练气境?!
刚刚那一交手,他已经感觉出对方灵力强度。
区区练气境竟然敢向他出手?!
而且,最让他愤怒的是,若非他之前行功出岔子,又被那姓崔的打伤,这一下少说要削掉她一条胳膊!
结果这练气境只是丢了剑!
他稍作调息,回过头正要乘胜追击,忽然望进一双似曾相识的金色眼眸里。
那双轮廓深邃的眸子,盛着午间骄阳,虹膜泛起粼粼金辉。
瞳孔的形状也在光线里悄然变化。
属于捕猎者的眼睛。
和记忆里那个人一样阴鸷冷酷、毫无感情。
沈妙言目眦欲裂,手中黑剑猛地爆发出火光,“你!”
他也因为这一下动怒而灵力紊乱,几股灵力在经脉间乱窜游走,出剑速度顿时慢了数倍。
“你这妖孽!”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沈妙言挥剑打落了对方手中寒气四溢的短刃,正要再次出手,体内灵力忽然一滞。
后者怡然不惧,直接欺身而来,一手取他的咽喉。
沈妙言眼中涌起刻骨的憎恶。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还有伫立在塔楼上的大妖。
两人长相并不一样,眉眼间的几分相似也可以说是错觉,但眼眸却真真是如出一辙。
他什么都忘了。
先前和妹妹一起的分析推测全都被抛在脑后。
他只想起沦为废墟的宅院,还有断壁残垣中破碎的尸体。
沈妙言一肘曲起撞向对方的手腕,同时剑刃回转,势要直接砍下敌人的脑袋。
“……?!”
在他看来手到擒来的一击,却莫名出了岔子。
面前的人身形一转,如同没有骨头般贴了上来,胳膊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拂向他的胳膊。
曲池和天井猛地一凉。
一股阴寒至极的灵力如同毒蛇般钻入,截断了原先就已经运转紊乱的灵力。
沈妙言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臂了。
这是什么阴损招数?!
沈妙言怒不可遏,毫不犹豫丢剑后退。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即使不拿在手里,也能随时召唤过来。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阴灵根的特殊之处,只以为对方是在隐藏实力。
她和她那两个师兄显然是一丘之貉!
刚刚崔槬将他击伤,也不急着将他彻底制住,只是把他打飞,让他短时失了战斗力,就直接去抓他的妹妹了!
沈妙言对妹妹有信心,因为祓龙鉴在她手里,即使对手是金丹境,她至少也有办法逃脱。
“玄仙宗竟然窝藏妖怪!”
他冷笑着看向面前黑发金眸的少女,“你给我等着。”
沈妙言展开身法,直接奔向竹林里。
他好歹也是开光境一重,想要甩掉比自己低了两个大境界的人,纵然是深受重伤也能做到。
不过眨眼间,他就已经在百丈之外。
后面的人甚至追都没追。
沈妙言不敢放松,继续朝着落雁峰方向狂奔,只想着待会儿一定要求见清霄仙尊。
胸前忽然传来一震剧痛。
……
苏陆正坐在路边休息,重新将晚霜覆雪挂在腰间。
她本来恢复了些许灵力和体力,刚刚那短暂的一战,又损耗得干干净净。
虎口震裂了,现在整条胳膊都在疼。
“伤得如何?”
崔槬拎着一个人从远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