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将远处那两只交给他,想着他怎么也能拖个几秒钟,自己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干了。
晚霜震颤着,灵力灌入刀身后,发出铮铮嗡鸣,白刃在空中极速舞动,划出数道冰冷的光弧。
原先暗沉压抑的树林里,已经弥散着阴属灵力的森然冷意,此时又多了冰属灵力的刺骨寒凉。
三种力量交织碰撞,远在十数里之外的考官,都忍不住暗自心惊。
原则上说,一个人的战斗力被境界限制。
练气境的上限也就是那样。
但同样是练气境,一个人没学过任何法术,一个人精通掌握那么一两个法术,那绝对是不同的。
孔琰一直放开着神识,能“看”到前方山林中的战斗,也能感觉到那个年轻前辈放出的灵压。
——灵压是灵力波动时产生的气场,每个人的灵压都会根据境界高低灵力属性有所不同。
强者甚至仅仅凭借灵压就能让人失去战意,更有甚者会直接吓得昏厥。
孔琰站在高空中,望向苏陆所在的地方。
此人来日必成高手。
她非常笃定地想着。
自己理智上知道那孩子并非敌人,而且练气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伤害金丹境,但刚刚那一瞬间爆发的灵压——
依然让她难以自制地升起警惕之心。
这情绪的根源是恐惧。
是感觉到威胁。
但凡是身经百战之人,在感应到足够的威胁时,都难免会条件反射般戒备起来。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陆的动作快得惊人,在空中若隐若现的黑雾,不断从各个死角袭去的攻击,她对应得都颇为流畅自如。
当然有时也会受伤。
但那几乎不曾阻碍她的动作,她根本没有花时间去感受疼痛,更别提惨叫或是捂伤口。
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受伤,因此该有的本能都被磨平了。
很少有练气境会做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是天灵根——原本都该被师父当眼珠子一样护着,生怕出点事就夭折了。
他们卧龙峰那几个天灵根,哪个不是这样的?
孔琰已经看出来了。
这魔物名为蜷骨,是低等魔物的一种,但也是低等魔物里较难对付的,因为它们能够迅速位移,而且能和同类互相配合,发动袭击。
苏陆一定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对付这些东西。
凝碧峰的小笼山秘境里,好像就有蜷骨这种魔物。
此时,黑雾一团接一团地灰飞烟灭,地面上仅剩碎裂的骨片,也像是熔炉里的灰烬般迅速消融。
苏陆解决了最后一只,靠在断裂的树干上休息。
她一手握着晚霜插在地面里支撑着,一手正在摸索药瓶。
“……过关了吗。”
当考官出现时,苏陆抬起头询问道。
孔琰认真点头。
苏陆:“仙君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可能还要休息一阵。”
她为了速战速决,也在短时间内耗了不少灵力。
孔琰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我等等前辈吧,这附近的浊气有些浓郁。”
话音未落,她忽然掏出了一块传讯玉简,瞥了一眼微微色变,“前辈,你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你吗?”
苏陆微微摇头,“不用,不耽误你了。”
“那我确实要先行一步了,方才的结果我已汇报给师尊,前辈的考核没问题。”
说完她就走了。
这周围已经没有魔物,苏陆放心地休息了一会儿,玉简又发烫泛光了。
她默默掏出玉简,输入灵力。
“打完了?”
颜韶轻轻地问道,语气却颇为笃定。
苏陆:“你这时间掐得还挺准……”
恰巧是她干完架又歇了一阵,已经有精力聊天的时候。
若是要启程却还尚早,再恢复些灵力动身更好。
“因为我也见过这些魔物,大约能猜出来你需要多久解决它们。”
颜韶停了一下,“你若有疑惑,也可以问我,我们门派以前也常常需要和魔物接触。”
冀州那边邻近北域,魔物确实也多,苏陆想想七玄门最终灭于魔修之手,一时有些感慨。
然后他们又开始东拉西扯。
颜韶讲话也很有跳跃性和发散性,经常说着说着变成和前一个话题毫无关系的内容。
苏陆见识比不过他,但各种小说电影看了一大堆,脑洞很大,基本上对方说什么都能跟上,还能发表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颜韶还挺高兴的,“每次和你说话都觉得有趣,你年纪虽小,见解却颇有独到之处,我那些师侄晚辈们,在你这年纪都像是一群傻瓜了。”
苏陆:“也可能人家用心学习修炼,不像我在入门前整日不务正业。”
“是吗。”
颜韶好像不怎么相信,“我猜你应该读过不少书?”
苏陆:“……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游记吧,正经的诗词经典从未认真读过,你信不信我连三字经千字文都背不全?”
颜韶沉默片刻,“背过又怎样,背会也不意味着能做到,玉琢了能成器,人学了未必知义,更多只是拿礼义廉耻当幌子,背地里做些下三滥的恶事。”
苏陆轻咳一声,“我就这么一说,省得下次见面你或者你的晚辈朋友让我搞什么行酒令作诗填词的,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但我怕我拒绝时别人也只以为我在自谦。”
颜韶好像再次被她逗笑了,“那你放心,我的师侄晚辈们也没几个擅长此道的,就算有那满腹诗书的,也不会在我面前摆弄。”
苏陆:“嗯?为什么?因为你也不喜欢?”
“因为,怎么和你解释呢。”
颜韶苦恼地道:“有些复杂,我前后拜了两人为师,第一个早早死了,第二个也仙去多年,他们辈分都很高,也算是两人唯一的共同之处了。”
苏陆依稀记得他在七玄门内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听这口吻应当是第一个师父很不怎么样。
第二个师父可能是散修吧。
不过这么说的话,他知道清霄仙尊的名字,就不奇怪了。
应当是他的某个师父随口提到的。
颜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所以我身边的不是师侄就是师侄孙,我的师姐师兄们年纪都很大了,大部分也不在了,剩下的人是不会和我一起喝酒的。”
苏陆已经脑补了几个版本的悲惨故事,完全没想到事实和自己的猜测相差甚远。
苏陆:“那就让我心疼你一炷香的时间吧。”
颜韶:“……怎么这么短?”
苏陆抬起头。
她捕捉到了一些人的灵压,好像其中还有熟人,感觉似曾相识。
同时一道道斑斓流光划过天际,一群御剑飞行的修士,正迅速奔来,看样子甚至有些慌张。
苏陆:“因为接下来可能有些危险的事要发生,我还要集中精神,不能继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颜韶又笑了几声,“那我不打搅你了,你也小心些,若是要想我的话,记得在平安时再想。”
苏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