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陆:“……”
她现在状态很糟,又忽然直面了美颜暴击,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然后她才意识到他们还在进行对话,长时间的无语倒像是在默认,虽然她还可以拿出脑子不清楚这个借口。
但她暂时不想这么说。
苏陆:“我知道我那句话仿佛有这么个意思,但它其实还有别的解读。”
“嗯?”
黎微微扬眉,“好,你可以开始编了。”
苏陆眯起眼睛,蛇尾骤然一撑,硬是将自己拔高了一尺有余,得以与对方平视。
然后一本正经地道:“修士可以控制……我不会让自己做梦。”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说的可是同一件事?”
苏陆抱起手臂,“不是吗。”
两双充满兽性的金眸,互不相让地对视着。
黎轻轻笑了一声,“算了,这会子倒像是我在趁人之危了。”
苏陆冷哼,“自己词穷了,就开始‘算了’,真有你的。”
黎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方才是谁喊的那么惨,可不是我。”
苏陆也直接去戳他,“我还没被人像是烤鸡一样拴在石头上呢。”
黎对这个比喻嗤之以鼻,“你家烤鸡是放在冰山里的。”
他这么说着,却是纹丝不动,任由半妖纤细的手指划过眉心。
纵然置身于真火之中,她的指腹依然冰凉,又透着一点森冷寒意。
“你不是要道谢吗。”
苏陆歪了歪头,“你可以说了。”
黎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巨大的爪子落在她的身侧。
半妖的人身纤细瘦削,妖皇的掌心按着她的肩峰,指尖滑过蝴蝶骨,甚至已能隐隐能触到脊柱的线条。
他似乎有点好奇,“故意不做梦?为什么?”
苏陆闭了闭眼。
纵然她原本置身烈焰之中,然而赤冥离火带来的只是钻心的疼痛和无尽的折磨。
肩上传来的热意在皮肤上蔓延,仿佛燎烧在荒原上的野火,透过薄薄的肌理,又流入骨血之中。
那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被刻意压制的热度,只带来一种让人放松的温暖。
那一瞬间,苏陆听见自己血脉奔涌的声音,那原本没有温度的冰凉血液,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灼热。
“……所以。”
她咳了一声,“你还没道谢。”
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却是十分干脆地道:“多谢。”
“嗯?”
“为了每一回你帮我,无论是将吃食分享与我,或是与我说话,破坏封印,最终又将我放出来。”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然而语调沉稳,没有半点勉强敷衍的意思,因此纵然听不出情绪,却也显得真挚。
“有两个原因。”
苏陆默然片刻,“一是有时候会梦到我执意解咒,我师父师兄被我连累,二是我怕梦里会出现一些太美好的东西,我会沉浸在里面不愿醒过来。”
黎又戳了她额头,“怕什么,让它成真便是。”
“你说得倒是简单。”
“若是连这点子信念都没有,你也别修行了,直接去种地算了。”
“啊?”
苏陆皱眉,“怎么你瞧不起人家种地的,那也是门学问呢,我也只种过树苗呢。”
黎好笑地看她一眼,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不是瞧不起,而是那估计能让你少想些有的没的。”
苏陆眨眨眼,“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你有认识什么人是——呃,种地的?”
“我在陷冰山时,倒是有个人进来说过些莫名其妙的话,哼,不过他大约也是得偿所愿了。”
黎似乎不愿提起这些事,“你还撑得住吗。”
苏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能主动说起这个?我难得好受点了!你这老混蛋,不行,你得再说些别的让我转移精力。”
黎哼了一声,“只有小混蛋是这么求人的。”
“求?”
苏陆冷笑,“你不是主动过来的吗。”
“嗯,为了给你道谢。”
“是吗。”
苏陆白了他一眼,直接扇了一尾巴过去,“照这么说,你还该给我道歉。”
黎直接抓住了她的尾巴,手爪擦过坚硬的黑鳞,爪尖几乎与鳞片间迸出火花,“又是什么?”
苏陆被人抓住一部分蛇尾,却也没什么强烈的不适感,只是毒液分泌速度加快了一点。
“你杀了那姓林的,夺走了我将他千刀万剐的机会!”
“……行吧,看在你如今的样子。”
黎松开了手,“我去杀了他全家?”
“那有何用,他们又没给我下咒。”
她想起什么说什么,开始数落他的各种不是,黎就这么听着,有时候会反唇相讥,有时候就全盘接下各种指责。
也不知过了多久。
“谢谢。”
苏陆这么说道。
黎瞥了她一眼,“为了什么?”
“……谢谢你在这里。”
伫立在火焰中的半妖抬起头,金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神情似乎还有些迷糊,语气却是诚恳坚定,“还有,嗯,各种乱七八糟的事。”
“啧。”
黎打量她片刻,伸手按住了后者的脑袋,“看在你尚且迷糊的份上……”
……
静心宫另一侧,后殿的库房入口处。
纪衡之和另一位长老正在检视结界,两人说了几句话,他身上的玉简忽然亮了起来。
“天星城外的魔修跑了,留了满地的魔物。”
他皱眉道,“没想到两位师叔去了仍然拿他不住。”
旁边的张长老叹息道:“他既然有胆子一个人出来生事,就多半是有把握能抽身的。”
若是那些实力平平的魔修,也有很多脑子不清楚的,皆是修炼浊气之故,甚至他们还未完全脱离变成魔物的风险。
然而能驱使茈魍这样强大的魔物,就绝不是那种水平的魔修了。
张长老又问了一句,“可有人受伤?”
“原先在那附近巡视的,受了一点轻伤,很快能调息过来。”
这对于那些平素任务就是清理魔物的人而言,完全就是家常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