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遐伫立在石台前面,只犹豫了片刻,就要伸手。
“师姐!”
旁边的王长老阻止道,“我们费尽心思、折损多少人手,方才做出来的法阵,难道如今当真就这么毁了?”
他想想又道:“再说这会子毁了阵法,山府内的灵气散去,叫外人得知,岂不是印证了我们……”
“那姓苏的信口雌黄!”
另一边的于长老怒道,“我们何曾杀害那么些人,它们大多是被山中的阴封印法阵吸引自行聚拢的,才被当做护山灵放在山中,假若那些冤魂都是祭品,也早就在魂晶里湮灭了,她怎能轻松将其召唤出来?”
“够了!”
孔遐摇摇头,“我们难道还要去挨个解释,说她那些话都是污蔑,并说‘我们其实只献祭了一个仙尊和十几个金丹境几个元婴境的魂魄元神么?’”
她抿了抿嘴,“苏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的话,宗主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这会子追去魔域,等他回来……”
穹冥仙尊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甚至懒得用神识仔细在山中搜查。
然而他如今已经得知,等他回来认真搜一圈,找到这里便是时间问题。
“要我说,比起毁掉此物,不如我们直接逃了,否则宗主若是对我们搜魂——”
“自然将记忆洗掉,拿个不相干的事搪塞过去!”
几人沉默片刻。
“大长老。”
王长老冷哼一声,“那我们原定的下个月将剩余的元神残片化为护山灵……”
孔长老摆了摆手,“事已至此,这些都暂且搁置吧,你们还不懂么?今夜之后,中原修真界必将动荡。”
“若是这么说,世人也没那闲心来管我们做过什么了?”
王长老嘲讽地道,“我们岂不是在这里自己吓自己?只凭一个妖族的信口胡诌……”
“是吗?”
一直没说话的宿长老眼神一沉,“你们真以为她心里不清楚?她什么都知道,就是笃定我们不能说出真相。”
王长老冷笑道,“师弟又是如何知道她知道?”
“她师父是覆雪剑的剑主,她还戴着沐寒星的镯子。”
宿长老咬牙切齿地道:“当年师尊亲手为沐寒星打造的……”
王长老又嗤笑起来,“你嫉妒他多少年了,如今死得灰都没了,竟然还惦记着,就你这心态如何进境?”
宿长老脸色难看,“姓沐的也对宗主恨之入骨,当年不也修到化神境八重?我们又不是魅修,如何……”
昏暗的岩洞中倏地响起一声冷笑。
四人悚然抬头。
不知何时,石台对面出现了另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面容英俊,眼神冰冷,手中握着一柄纤巧玲珑的纯白长剑。
他浑身都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寒气,一双黑眸泛着瘆人的血光,明明眼中透着悲戚哀意,偏偏脸上又带着笑容。
四个长老早已惊呆在原地。
他们都认得对面这张脸,而且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多年。
甚至包括方才的宿长老,他也只猜测苏陆的师父慕容冽曾经和沐寒星有些渊源,可能从后者那里听来了什么秘密。
然而,面前的人!
这不就是沐寒星吗!
他们虽说数百年不曾相见,但对于过去那位天资纵横的仙尊弟子,却都还记得大致的模样。
虽说这个人的面孔稍稍成熟些,但必然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早就在这里了。
然而他们竟完全没有发现?
“孔遐。”
黑衣男人提起手中长剑,清辉泠泠的锋刃一斜,指向了石台对面的第一个人,然后依次点了过去。
“王明骋,于烨之,宿晓风。”
他的眼神毫无温度,“我原想问一句,我师尊何曾对你们不住,然而我知道答案,你们的所作所为,与她对得住对不住你们毫无关系。”
黑衣男人自嘲般的冷笑一声。
“且不说献祭了她,换来这满山灵气,只说她若是活着,纵然凌千山当了宗主不管事,你们也不可能在她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你们想将她的元神残片炼成护山灵?可知那消磨心智的过程何等痛苦摧残?哼,你们又岂能不知?若是颜韶晚来一个月——”
他轻轻一叹,“师尊啊。”
接着纵声悲啸。
这地洞里霎时凝结了冰霜,层层坚冰覆盖了山岩,上方的洞顶轰然垮塌,露出了葳蕤林木与黯淡夜空。
寒气宛如狂潮般席卷而出,从坍塌的废墟里向外扩散,所过之处花树凋零,万物冻结。
天空中霰雪腾飞,冰霜弥漫,强烈的寒流呼啸着四散开,化作无数雪白的长龙,向四面八方腾飞而去。
在万剑宗弟子们的惊呼声中,武神山的护山结界骤然崩碎!
天空中飘落下绝望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