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池就又写了字,给了她一张纸巾。
“监控在你的房子里,我身上现在也有。”
她在手机上打了三个字“为什么?”
他们就这样无声的对话,严池会把手机标签打上字,给她看了再删除。或者是...
写在纸巾上。
“我也是被那些人派来的,我的身份都是假的。那些人是为了录下来我们谈恋爱的过程。”
她的头很疼,继续低头擦着眼泪。
“你所住的房子里都是摄像头。为了安全,你不要让别人察觉到你知道了这一点。”
“你逃出去吧,不要找中介公司理论,不要管押金和房租,不要报警,尽快换个房子,或者离开这城市。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问起我,你就说是自己想要分手的。”
她看向对面的男人,觉得自己了解他,又不了解他。
她用那些纸擤了鼻涕,哭着说:“我认识你倒了八辈子的霉,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
谢雨娜几乎是哭着跑回家的,她打开了镜柜,发现在下面隐蔽的地方,有着一根黑色的线。
她坐在马桶上,看了看浴缸的对面,也有这种东西。
她又去客厅,电视下,阳台上,烤箱旁……
原来她住在这里,无时无刻被人看着,她的头皮发麻。
那些公司里的同事早就看光了她的所有事,她的洗澡……换衣服……
她急忙收拾了东西,不敢找租房网,而是换了一家大的正规的中介公司。
她只看了两套就定下来了新房子,决定马上搬过去。
然后她对一个问题迟疑了。
她该不该报警?
严池让她不要报警,可是那可能是出于他是坏人的立场。他怕把自己牵扯在内。
她感觉出于正义,出于对自己的保护,都是应该相信警察,去报警的。
她想,上一次她打了110没有结果,是因为证据不足,现在她的房间里都是摄像头,绝对是证据充分的。警察会处理事情,找到背后藏着的人。
谢雨娜搜索了一下,鼓起勇气,走进了附近最近的一个派出所。
她第一次来到警察局,有点紧张。
是位男警察接待的她。
谢雨娜开口,带着委屈还有理直气壮:“我来报警。”
“报警啊?是什么事?盗窃,抢劫,还是什么?”警察问。
谢雨娜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被偷拍了。”
她被警察领进了派出所的办公室。
里面坐了好几名男警察,有的是肚子大大的中年男人,还有的看起来初出茅庐的年轻警察,都在忙碌着。
有人问:“是什么情况啊?”
那最初问询的男警说:“说是被偷拍了。”
“那先问问,没有证据不一定能够立案。如果是民事,你自己先去起诉,我们这里就管触犯治安管理条例的案件。”有警察给她拉了椅子坐下来,说的话很现实。
她想起了自己投诉职场骚扰碰壁的经历。
她想,如果自己爸妈知道出租屋里有摄像头,一定不会让他声张,更不会同意她来警局说这些。
眼前的谈话还在继续。
“偷拍了?是被谁啊?怎么偷拍的?你给说说?”一位男警察带着口音问。
她明显从这问话里,还有那些人们的目光里感觉到了一种不舒服。
“就是被人拍了一些换衣服的视频……”谢雨娜努力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她也多了个心眼,没敢一下子把事情说出来,她说得隐晦。
“哪里?什么时候?周围还有其他人吗?报警的话这些都需要说清楚。”警察连声问着。
旁边还有人帮着核问:“你确定自己没看错是吧?有人会把防盗报警器和监控设备弄混呢,上次有个女的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犯罪的人是谁啊?你知道吗?”
“你没有丢钱吧?没有财务损失...
吧?被强|奸了吗?”
“如果是流动车厢的我们还不好找人呢,可能会抓不住,只能看个监控。”
“你还是先填个单子,把你的联系方式,身份证都写下来。”
她懵了,原来报警是这样子的吗?
明明是关怀的询问,那些问题却让她越来越不舒服。
感觉是她做错了,不能抬头,难以启齿。
谢雨娜拽紧了自己的衣服,颤声问:“有女警察吗?”
“女警现在出去调查去了,你这个不是强|奸案件,我们一样可以问询。”警察的眼神关切,“是在哪里被偷拍了啊?更衣间?有视频吗?有证据吗?还有其他受害人吗?”
“我……”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一旁有位老警察道:“姑娘,你得填表得说话啊,你不讲清楚,我们怎么能帮你呢?”他凭借经验问,“是不是你男朋友故意的?对方上传到网上了吗?如果没上传我们只能劝着删了。”
旁边的警察喝些水走过来插话:“这种事情,太多了”
派出所里十分嘈杂,旁边有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有在一边大声吵架中年人,还有痛哭的老妇人。
比起来,那些事情好像都比她受到的伤害严重。
而她像是个被人们围拢其中的笑话。
她发现来报警就是个错误的决定,结结巴巴地说:“我记不清了,我不报警了,我再考虑一下……”
那些基层民警看她的眼神变了,好像觉得她是在报假案,又像是失去了耐心。
她飞奔似的跑出去,听着警局门口有个协警在背着身,抽着烟打电话:“好像有个房子被发现了,今天跑警局里来了,就是那个监控上的……你看你们是不是处理一下。”
她顿时心脏吓得快要从自己的胸腔里跳出来了,原来不能报警是这个意思。
对方能够给出租屋装上摄像头,能够找到严池那样的人演戏,肯定是有钱有势力的。
她连公司的事都搞不定,又能把后面的人怎样呢?
她就像是在网中做无谓的挣扎。
她哭着回到了房子里,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东西,一趟一趟搬东西。
在最后一趟回来取东西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对面的房间。
那是和她装修一致的房子。
里面后来好像入住了两个女孩。
现在已经是深夜,对面的房子里开了灯,看上去温馨而宁静。
那套房子里,是不是也一样有着这些监控?
她感觉自己像是处在一座孤岛上孤立无援,唯有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两个女孩子,和她同病相怜。
一瞬间,她所受的委屈全部都涌上心头,随后幻化成了勇气,迸发出来。
她得提醒她们!
她戴了帽子口罩,匆匆跑到了对面的楼下,坐着电梯上楼。
她站在门外,用手猛烈敲着对面的房门,然后用手拧着把手。
“开门啊,这房子不能住……”她在心里呐喊着,可是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她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如果门打开,她会和她们说一下自己遭遇的事,可是那门纹丝未动,她从猫眼试图往里看,里面似乎也被堵住了,根本看不到什么。
她是无力的,是恐惧的。
然后她意识到,她连自己都救不了,更救不了眼前的人。
她用最后的勇气,掏出一张放在口袋里的便签,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离开这里!”
她把那张纸塞入了门缝里,保证她们稍后打开门可以看到。
随后她下楼了,离开了自己的噩梦。
从那天起,她把自己...
变成了一只蜗牛,她害怕与人接触,不相信男人,觉得看向她的人都有所图。
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内心里已经千疮百孔。
她静待着,想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是那些创口一直在。
她绝望着,痛苦着。
遇到了历仲南,是她经历了这些以后,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温暖和帮助。
像是在漫长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终于鼓起勇气,敞开了心扉。
.
谢雨娜在出租屋内,讲述着这些,这是事情发生以来,她第一次给别人详细说这些事。
讲到一些事情时,她依然会浑身发抖。
期间,历仲南起身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他不断鼓励着女孩:“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顾言琛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市局时,谢雨娜不愿意开口说这些事。
谢雨娜喝着水道:“不过,这不是事情的结束,在之后,严池联系过我,他说他借了一个同乡的备用手机才敢打给我,他向我道歉,他说他也是被强迫的,他因为母亲生病,借了那些人的钱,就被他们威胁去做追女孩的事。我是幸运的,及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我那时候哭得太伤心了,他的心里浮起了自责,也很同情我,所以把真相告诉了我。”
她对严池的感情十分复杂,她讨厌他,觉得他是个骗子,是他把自己推下了更深的深渊。
她又有点感激他,因为他和她说了真相。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他,还有点担心他。
在那以后,他们用备用手机断断续续联系着,关系像是同病相怜的朋友。
历仲南给沈君辞解释:“我通过一些途径接触过严池,他经常会在女孩即将深陷的时候和她们分手。我一直在劝他,希望他能够转做警方线人。”
顾言琛发现了事情的关键点:“那现在,这个严池在哪里?”
谢雨娜说:“几天前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背叛了那些人,不要再联系了。我觉得,他可能遇到了危险。”
她把短信拿出来给几人看。
沈君辞算了一下时间:“那应该就是我们发现了尸体的那一天。有可能,抛尸的人就是严池,他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就把尸体放在了情人树下。”
“情人树?”谢雨娜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顾言琛问:“你知道这个地方?”
“嗯……”谢雨娜小声说,“我那时候催着严池一直想要去这里,他拒绝了我很多次。”
顾言琛把手机号记录了下来,发给了白梦让她调查。
过了片刻他道:“这个手机还开着,我们可能能够通过定位这个号码,找到严池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