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瞟他一眼,“这东西的基因熵很高,你有被激发出新的异能吗?”
“没有。”安隅下意识隐瞒了诡异的空间波动,“它没主动感染我,表面粘液的感染性有限,我连瞬移都费力。”
祝萄走近,藤蔓从指尖伸展而出,柔柔地搭上安隅脊背和腰腹的伤。
清凉感冲缓灼痛,终端上,生存值迅速回升。
安隅突然理解了比利对奶妈崇高的敬意。
秦知律也看着终端上跳动的数字,思忖道:“你从没接触过章鱼基因,不知道感染充分的话会发生什么。”
安隅其实也很想知道。他预感还会遭遇这玩意很多次,如果有可能,想早点把疑似新觉醒的能力搞明白。
他忽然抬头望向秦知律,欲言又止。
秦知律:“嗯?”
“基因感染会触发我,如果感染方式不是刺入呢?如果是……”安隅咽了口吐沫,“其他形式的摄取呢?”
秦知律闻言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胆子大了……”
“那算了。”安隅转身道:“虽然那家伙有点恶心,但我从小就不挑……”
“站住。”
秦知律冷脸从安隅腰侧抽出原本属于他的短刀,挑起一根脚,用手帕仔细擦拭了末端,利落地削下。
小小一块,在良好的控制下几乎没有出血。
“给。”他递章鱼脚的动作像在递刀。
以他对这只睚眦必报的小兽的了解,有理由怀疑安隅只是想报复那晚自己变成水母吓他。
安隅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冰凉滑韧的口感,一丝丝鲜甜。
咽下去后,除了觉得胃里凉凉的,没什么异常。
秦知律面无表情,“好吃吗?”
“滑滑的,挺不错。”安隅诚实作答,“但好像没用。”
蒋枭表情更诡异了。
他正要开口,祝萄就及时拉住了他,打岔道:“律刚才单独解决了一只章鱼人,你这边也有一只,蛙舌应该就在附近。中尉和莱恩呢?”
“我去找。”安隅把剩下的章鱼脚揣好,从秦知律手里拿回短刀,“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有个发现需要汇报。”
时间刚到下午,但雾瘴之下的夜色已经浓郁。
室外场地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死寂。安隅环视四下,目光最终锁定远处那排粗壮的柳树,缓缓靠近。
柳树下横陈着人类尸体,均死于割喉,鲜血浸透了周围的土壤。
在如今这个世界,他甚至有些担心那些柳树会因为泡在这样的土壤中而发生人型畸变。
他有些担心地回头看柳树,视线顺着树干向上,停住。
“您好。”他举手对站在树上的瑞金中尉打了个招呼,声音还有些虚弱,看着瑞金嘴角残留的血迹若有所思,“果然是您……看来还保留着吃同类的念头,但这具身体限制发挥,咽不下去,是吗?”
瑞金从树上跳了下来。
和那些运动能力夸张的畸种不同,他虽然身手矫健,但在下来的过程中需要踩树干当台阶,最终落地时还下蹲缓冲了一下。
安隅将终端收回,看着上面的数字。
基因熵显示,是人类。
“人类通过三级畸变彻底螳螂化,躯壳死亡风干后,破壳而出的东西又回归了人类基因。”安隅喃喃自语,“肉.体回归,但螳螂意识却已经完全降临在人类身体上,原来如此。”
难怪在蛙舌所有孩子中,只有螳螂没有初始的实体,它们要完成的根本不是基因融合,而是意识入侵。一个螳螂人一旦完成三级畸变,现有手段就再也无法甄别。
安隅感觉大开眼界,“凌秋从来没说过世界上还有这种畸变方式。”
瑞金面色阴森,“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我伪装的这个身份进入53区第一夜就死了,还没来得及留下任何资料。”
他很谨慎,初见守序者被盘查身份时,他特意报了瑞金的名字——根据宿主记忆,瑞金已经死亡,没有被记录在方舱笔记中,并且是此行唯一一个在离线资料库里查不到照片的人。
安隅诚实道:“你的章鱼哥哥不小心揭了你的老底。”
章鱼人口无遮拦,那句“你竟然是真正的人类”已经让他感觉很怪了,但那家伙发表演说时竟然又热情放送了第二弹——“有志气的任意融合人类身体,没出息的则永远活在别人皮下。”
水母融合人类身体,而螳螂永远活在人类皮下。
“你竟然活着出来了,是那几位守序者救了你?”瑞金脸上闪过一抹嫌恶,“也不错。我现在作为普通人类,想杀章鱼确实很难。”
还真是兄友弟恭。
安隅垂眸看着地上融在一起的两道影子,往旁边挪开一步划清界限,轻声道:“别给自己贴金了。”
虽然保留了人类基因,甚至还继承了相当一部分人类记忆,但只要有畸种意识在,人类尊严万劫不复。
安隅很讨厌瑞金,因为他意识到瑞金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螳螂喜食同类,现在变成“人”了,也自然渴望猎杀纯人类,他一直在找机会杀他。
他手摸向腰侧,“你说你伪装了身份?那请问,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是?”
瑞金抬手从防护服上撕下中尉肩章,露出上校校徽。
“克里斯。”
以身试验,去完成三级畸变的克里斯上校。
安隅轻轻闭了一下眼睛。
“上校。”他对着暗色的大地轻声道:“您辛苦了。”
*
莱恩从楼里出来时听到大树后有声音。
他绕过粗壮的树干,只见遍地尸体,安隅跪在瑞金身上,刀锋剖开了中尉的喉咙,大量鲜血正渗入泥土。
安隅垂下的白发上溅满鲜血,他喘着粗气喃喃道:“亏我,还和你聊那么多凌秋的事。”
莱恩惊道:“你干什么,疯了吗!”
“快了。”安隅像是疲惫不堪,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缓缓从瑞金身上起来,“我正好有话对你说。”
他站到莱恩面前,抬起有些昏沉的头,凝视着莱恩。
“那个深处的东西很难控制,一直不肯走,我快要压不住它了。”他的语气仍然低弱,像在打商量,但那双眼睛却再也无法让人从中感到软弱,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般的冷酷傲岸。
莱恩竟被一个眼神控住了,冷汗爬上僵硬的脊背。
那似乎是一种本能的畏惧。
“这次,原谅你了。但——”
金眸瞳心轻缩,“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