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舞摆弄着新购入的音响,“搏喜欢强迫他长官陪他做不太情愿的事,总指望着长官做着做着,就不那么讨厌了。”
“你说的是搏?”祝萄皱眉,“他哪有那么任性?”
潮舞笑笑不吭声,倒是一旁的安宁“嗯”了一声,“搏确实是这样。”
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搏一直单纯地希望他的长官生命中只有喜,没有悲。
“尖塔高层里,他才是最孩子气的那个。”安宁喝了一口热牛奶,平和道:“事的本质往往与表象背道而驰。”
祝萄只能点点头,把手里的面团揉了又揉,突然抬起头皱眉道:“你今天说话怎么……”
安宁抬眸,“怎么?”
“很深奥,很有总结性,像一个人。”祝萄抿了下唇,“像典。”
安宁笑起来,“可能因为和他一起在教堂里住了一段日子吧,对了,他打算搬出去了。”
“搬出去?”
祝萄差点把肉桂粉的袋子弄撒,“他要去哪里?”
“继续上学吧,他要申请的那个学校叫什么来着……据说是世界上藏书最丰富的学府,他很期待。”
祝萄听他说完,笔直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坐回去。
“挺好的,他畸变前就喜欢读书。”他喃喃道:“那就回到学校去吧,那本就该是他的人生轨迹。”
房间里安静下来,安宁继续捧着热牛奶翻看一本蝴蝶图鉴,潮舞摆弄着摇滚设备,祝萄抓了一把肉桂粉洒进面团,继续用力揉着。
过一会儿,安隅趿拉着拖鞋出现,一头白毛蓬乱成鸟窝,眼睛半开半闭,径自走过众人进厨房,戴上厚厚的隔热手套,从烤箱里抽出一整盘刚好的肉桂卷,转身就往电梯里钻。
“你站住!”祝萄气不打一处来,“烤一炉吃一炉,我什么时候才能送样品到你店里拍照?”
安隅停住脚,似乎在消化这句话。
半分钟后他终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金眸从
() 祝萄脸上扫过,纯洁无辜的样子又让祝萄声音软了下去。()
“唉,我就是想不通,你现在不是个普通人吗,还这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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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隅老实道:“贫民窟的孩子从小就能吃,和祂——和离去的那位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是我要和长官一起吃的,我一个人吃半盘就饱了。”
半盘也很惊人啊。
祝萄没话了,安隅也有点不好意思端着就走,站在原地搜肠刮肚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搏还在极地陪那只小鸟吗?”
祝萄“嗯”了声,“羲德离开了,不知道从哪钻出一只小凤凰。从前的降临沼泽现在是一片睡莲池,池中心有一株粗壮的黑蔷薇。你们说,这些凭空出现的生命,到底是不是他们?”
“或许只是一部分,是他们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些痕迹吧。”安隅打了个哈欠,“就像那些碎雪片。”
“什么碎雪片?”潮舞放下吉他,“现在外面不都是正常的雪了吗?还有扭曲的时空?”
安隅没吭声。
那双金眸终于睁开了,越过他们,看向窗外。
这几天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就是从搏找到小红鸟那晚开始,直到今天早上才停。气象的人说,这大概是春暖花开前最后的雪了。
他确实失去了时空操控能力,但直到昨晚那场雪他才发现,虽然不能操控,但他却好像保留下了一些微妙的时空感知力。
大雪中夹杂着一些从前的碎雪片。
秦知律说,或许是那股推动熵减的能量还没有发散完毕,就像梵音袅袅,还在修复着世界上那零星未被人类感知到的混乱。
但毫无疑问,安全的时代已经回归。
“竟然是这样啊……”祝萄茫然地望着窗外,经过昨夜的大雪,外面的世界又镀上了一层令人安心的白茫,“他们说,你能在碎雪片中感知到是哪些混乱的时空,是吗?”
安隅轻轻点头,解释道:“所以我才敢肯定,那只小红鸟确实是羲德留下的一丝痕迹,虽然它不是他。”
“还看到了什么?”潮舞立刻问。
安隅随口举了几个例子,大多是些从前在失序区死去的普通人。他不认识他们,那些人生碎片只是从他眼前流过,他忘记大多数,记住一些特别的,仅此而已。
“我回去了。”安隅重又垂下金眸,两只手捏紧了烤盘的边缘,“长官还在等我一起吃午饭。”
他说着重新步入电梯,透明的箱体迅速带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离开众人的视野。
“他好像不太开心。”安宁忽然说。
潮舞惊讶道:“有吗?”
“我也觉得好像是有点不开心。”祝萄嘟囔了一句又摇摇头,“也不是不开心,像是有些遗憾。”
安隅把一块香甜松软的面包掰成两半,和长官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看雪吃包。
“长官,雪已经彻底停了,这一次,不会再下了。”
他忽然轻声道。
() 视线从窗外收回,那双金眸低垂着,眼眶泛红。
秦知律放下面包,转头凝视着他,末了倾身吻走了刚刚溢出的那滴泪。
“我在那里面看到了很多老朋友,他们的一生。”
“可,没有找到哥哥的碎雪片。”
安隅忽然哽咽了一声,“他终于还是淹没在风雪中了。”
“嗯。”
秦知律伸手揽住安隅的头,带着他伏在自己膝头,转身拿起一把陈旧古朴的木吉他,轻轻拨起琴弦。
舒缓的旋律中,混杂着声声轻微的啜泣。
“因为他不希望你回首。”秦知律轻轻抚摸着安隅的头发,“他是真的爱护你,和别人不一样。”
安隅枕着长官坚实的大腿,忽然想起凌秋曾在数不清的晴天午后笑着对他说——
“别总回顾挨饿的日子,往事不值得沉湎,忘记吧,向前看。”
*
祝萄很少看到安隅难过。
一直以来,安隅都是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人,会用语言直白地表达感受,却很少流露出难过或低落的神态。
所以祝萄也不敢去问,他总觉得,虽然安隅看起来有些呆,但却知晓着无尽的秘密——关于这个世界,存在的和逝去的生命,所有未被人发觉的生机和残酷的黑暗。
安隅是神,哪怕已被祂抛弃,但仍然保有神性。
他一直都只能默默支持着这位伟大的朋友,可惜他能做的事都很小,比如明知道安隅是在诓他,是在诈骗,但他仍然愿意装个傻掏两百多万送进朋友的腰包。
因为他知道安隅是真的喜欢钱,无论积蓄多少,一笔新入账的款项总会让那家伙有安全感。
他长叹一口气,和长官亲吻告别后,穿戴好毛绒绒的帽子和羽绒服,一个人开车进了主城。
角落面包店依旧生意兴隆,他拎着肉桂卷从人群中挤入店门,终于和麦蒂夫人交涉完,松了口气,端着许珊珊招待他的果汁往就餐区走。
就餐区需要预约,人很少,是店里难得的清闲地。
祝萄走了两步,脚步忽然顿住。
落地窗边那张小桌旁坐着一个男孩,裹在一条深蓝色高领毛衣里,正淡笑着看着他。
“今天果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水谷默朝他微笑,“看来我虽然失去了预知能力,但还保留了一些对朋友的预感。”
祝萄愣了很久才找回舌头,“典……不,水谷默……”
“名字只是个称谓,你想怎么叫都行,典?那就典吧,别改口了。”
直到祝萄坐下来听水谷默说了好多话,才终于回过神。
“所以……你还记得我?完全记得?”他匪夷所思。
水谷默轻轻点了点头,“我对很多人的记忆都不连续,在教堂沉思这么多天,把脑海中所有混乱的思绪都捋了一遍,发现只有对你的记忆是完整的。”
他说着有些费解似地低声自语道:“这是为什么呢……”
——他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你,是你,把他从注定走向死亡的书本上撕了下来。
祝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安隅几日前对他说的话。
那时他只把这句话当成一句朋友的安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安隅那个自私的东西怎么会有安慰别人的意识,有什么说什么罢了,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愣愣地看着水谷默,直到视线有些模糊。
“我来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读大学?”
“大学?”
水谷默从口袋里展开一本薄薄的宣传册,“安宁说,唐风长官也希望你能找个学上,年龄合适,又不缺钱,做学生挺好的,你觉得呢?”
祝萄只会怔怔地点头了。
水谷默松了口气,转而又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你收集了那些诡异的散页,能不能还给我?毕竟那是从我身上割裂的一部分,处置权应该归我吧。”
祝萄立即问,“那你打算怎么处置?”
“仔细看完,然后烧了。我只想寻回那些记忆,就像留下一只鸟,一池睡莲,一簇蔷薇那样,但不想它再流传了。”水谷默笑得平和而坦然,“阅后即焚,仅此而已,那上面不也是这样交代的吗?”
“那是过去的我,留给现在的我的一丝线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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