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眼前的植物的树枝抖动了一下。
大地在一瞬间震颤,晃动地人几乎站不稳,青蛙眼睁睁地看着枝干上的无数张脸发出了尖叫的声音。
这无异于是精神攻击。
郁诃的余光中,看到已经被引导到森林边缘的夏修霖等人,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从手指缝里渗透出了鲜血,因为这样摇晃的动静而半跪在了地上,双目中也因此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眼前的这根触手,牙齿裂开,微笑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伸了回去,得意地查看着周围的动静。
下一刻,森林里四处伸出的藤蔓,卷走了这些无力抵抗的人手里报废的设备。
它们忙碌地在上面挥舞着,像无数只手在调试着什么,很快,这些坏掉的设备就重新亮起了光芒。
“看到了吗?”
说话间,有太多牙齿露了出来。
郁诃知道它的意思。
这意味着屏蔽被解除,定位已经被再次开启。
现在开始,所有的画面都会被实时转播到所有观看直播的人的手里,每个人都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谨慎选择措辞。
随后,藤蔓松开。
这些设备稀里哗啦地落在了地上。
“他们知道你是谁吗?你的真实身份?”它用小孩子的语调,尖声循循善诱道,“或许你没想到吧?我不是肤浅的猎食者,我只是想逼你认可你的身份,不要再为难同类了——来吧,和我们长在一起,这才是你的家,不是吗?”
这个问题——
他是谁?
他们应该知道吗?
夏修霖等人站在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荒谬而恐怖的画面,脚步扎根,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触手眼珠一转,像是觉得不可理喻,然后从郁诃的身前,绕到了它耳朵的左边。
“主人。”它道。
触手绕到了右边,“里世界的小主人,邪神血脉的继承人,居然站在人类的那边,想要做些好人好事,太不可思议了,对吗?”
什么?
什么邪神血脉?
他以为那不过是军校生之间流传的某种怪谈!
夏修霖的眼睛睁大了,脸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扭曲,松开捂住耳朵的手,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幻听和幻觉?
因为在精神力逐渐降低的视角里,眼前一切正常的事物都在扭曲。
又一颗眼珠从触手身上蹦出来。
它意味深长地看了夏修霖一眼,轻而易举地让他的视角充满了迷幻的色彩。
眼前那粗壮的树干在阴冷的风暴照耀下,像是被拉长的雨水那样摇曳,而树上的一张张人脸如同玻璃上敲击的雨点,逐渐地融化,变成了无数黑点,缓缓地从树干上滑了下来,然后重新变成人体,可怖地在地面上爬行。
夏修霖似乎也被这样的雨水影响了。
他感觉身体在发冷,渗出毛骨悚然的寒意,看着那些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具具恶种的尸体,像是蓝红色的斑点朝着郁诃的位置逼近。
他本来不该听到郁诃的声音,毕竟对方实际上没有大声说话。
但他却听见对方道:“所以,你以为我在意的是这个。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大张旗鼓弄出比赛、直播,吸引我过来的原因。目的是想曝光我,让我的身份无法在人类社会容身,只能选择成为恶种的一员。”
“……”
“你错了。”
触手换上了男人的粗声,尽量不让自己尖叫:“你现身以来,所做的一切,都证明了我的推断没错。你只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
郁诃只是盯着它。
在他的视线里,那些爬行的尸体停住了。
触手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地颤抖,只是因为他脸上冷冷的、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错在哪里?”
“你觉得我驱逐恶种,真正的原因是我想寻求所有人的认同感。”
触手的眼珠子凝固了。
不是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更偏向人类,而且才继承了里世界,所以想让它们恐惧吗?
“我只是想寻求父亲的认同罢了。”郁诃道。
父亲……
难道是那位——
“轰隆——”
雷声忽然响起。
这道响动震荡了整个空间,打破了僵硬的气氛,所有人都因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但闪电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只是继续在云层间穿梭。
黑色乌云在天空翻滚。
这些不合时宜的紫色闪电在云层间闪过,照亮了午夜的幽暗。
触手学舌般重复了一遍:“父……亲?”
下一刻,闪电从树干的树冠直接导入,顺着躯干一路输入到了地面,让土壤里都闪动着噼里啪啦的亮光。
触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它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烧焦的边缘,才没想过植物也能像人一样失去血色。
“你是……难道是?”
但郁诃没理它。
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对着天空喃喃道:“谢谢,但不用插-手……这种程度我自己能解决,你最好还是休息一下。”
这不过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但触手的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寒意。
“你把所有恶种都吸收了吗?”
“不是所有,只是尽我所能的使用。”
“虫族?”
“全都吃掉了。”
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乖顺地一问一答,好像它是某个完全听话的宠物。
可能是因为,这已经是超出理智的恐惧。
它似乎理解人类在精神力崩溃的时候,像是哀哀祈求的动物那样呻-吟,有求必应的原因了。
它或许不该嘲笑。
因为它完全想不到,自己也会是受害者之一。
树最开始发表的那句话,好像是某种荒诞不经的笑话,因为它竟然妄想把眼前的存在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反抗……
反抗是可以的吗?
触手缩回了树干里。
那些爬行的恶种,也几乎是无意识的融化成了黑色的液体,流回了它的身体里。
保留了太多恶种的一部分意识,不好的情况就会出现。
在这一刻,有无数的念头在它的脑海里同时爆炸,激烈地议论着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