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城今儿还特意捯饬了一下,他看出温拾喜欢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这有些古板的审美平时霍铭城绝对都是嗤之以鼻的,谁说学生就得留西瓜头穿肥大校服了?
但奈何这是投温拾所好,于是霍少爷一早就把耳朵上的钉儿,脖子上的链儿都摘的干干净净,就穿最干净的白T搭牛仔裤。
下楼的时候,霍夫人看到都觉得自己儿子好像真是变了一个人儿,平时那几身夏天捂死冬天冷死的皮衣就跟焊在霍铭城身上似的,她都不知道多久没看到儿子正常着装的样子。
霍铭城本身就是十八九少年中发育的最不错那一档,没给北方丢人,个子是个子,块头是块头,套个麻袋都像是要走时装周,穿的简单反倒把他桀骜的五官和白杨树似抽条的身材优点都放大了。
“你今天要出门?穿成这样,孔雀开屏了?”霍老大一针见血,霍铭城这种穿起奇装异服就不顾他人死活的独行侠,什么时候回归正常人穿衣风格,那绝对有问题。
这世上还有叫霍少爷在意着装的存在?奇了!
“要和谁家小姑娘约会去?”
霍铭城冲哥哥挥挥拳头,“快闭嘴,别瞎讲!”
什么小姑娘,明明是小伙子。
小伙子温拾抵达霍家时手里抱着厚厚的教案题册知识点总结,还有一本昨天他和双胞胎在书房里翻出来的报考书籍,虽然上面的都是前年的分数线,但大致浮动不会超过二十分,除非今年的高考题简单的突破下限,或是报考人数激增突破上限。
这本书是他专门给霍夫人的,对于京市大学的执念,从霍铭城下手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总要敲醒太过揠苗助长望子成龙的父母。总好过成绩下来,京市大学肯定没希望了,其他学校又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走哪才好。
昨天温拾粗略翻了翻,以霍少爷的成绩,报一个省外的本科,应该是没问题的。
“老师,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霍铭城见到温拾,就跟那见了骨头的大狗似的,嗖一下甩下霍大哥窜了过去,从温拾手中将如山的书籍端了过来,“这都是什么?还挺沉。”
霍铭城都觉得沉,温拾那俩小瘦胳膊已经是酸痛了,足见这一周的东西实在是不少,“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下周上课之前一定要把知识点背过,题刷完,我会检查的。”
“这么多?”
“你觉得很多吗?”
其实温拾昨天晚上准备的时候也有点踌躇要不要拿出来一些以后再背,奈何宋庭玉来了一句,“他已经没几天就要考试了,还有资格轻松和挑三拣四吗?”
宋五爷说的话就是在理,一下子就说服了心软的温老师,于是霍少爷就多了这如山的背诵作业和试卷。
不过霍铭城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只觉得手上的作业越多,就越能体现温拾对他的重视,于是不仅不觉得会累,反而乐在其中,笑的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还知道腾出一只手,帮温拾理顺额角飞起的碎发,“好,我肯定做完。”
“那就好。”温拾松了一口气,扬起个鼓励的微笑,“要加油啊。”
站在楼梯角落的霍大哥看着乖的简直像是鬼上身和面对自己张亚跋扈迥然不同的弟弟,眉头打了结。
男人是最懂男人的,更何况霍老大还年长几岁,多吃些大米,霍铭城有过的少年心事他也有过。
弟弟痴傻又愚蠢的眼睛里几乎盛不下他人的模样,明显就是心上有人。
霍老大的眼神落到了温拾身上——但如果这心上人是个男人,他简直不敢想象霍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霍铭城肯定要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气。
为了防止自己失去一个弟弟,霍老大觉得还是要抽时间门找霍铭城谈一谈,说不定霍铭城只是没弄清欣赏和喜欢的区别。
浑然不知自己的心事已经暴露的霍少爷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毕竟,温拾对他的示好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上了半天课都没发现他今天特意穿的清新又自然,从流氓街溜子变成了青春校草。
这让霍少爷很伤心。
只能说霍铭城长得还是没到足够吸引温拾的水准,倘若是宋庭玉穿上他在国外时的制服往温拾面前一站,小温的眼睛高低得立马粘住宋五爷,三百六十度打量‘鲜肉款’宋庭玉。
一上午的课结束,温拾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手边的教材,就被霍铭城催着出了门,顺带塞入手厚厚一叠订货票据。
“老师,今天努力一把,咱们争取卖掉二百箱。”霍铭城这个嘴真是张嘴就来。
温拾心里忐忑不安,别说卖两百箱了,不靠霍铭城他能卖出去二十箱都算是谢天谢地。
“铭城,我觉得我们目标还是不要
这么高。”温拾有气无力地跟在兴致高昂的霍铭城身后,不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师,你对我没这么没有信心吗?”
温拾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没事,今天我们去卖的快的地。”霍铭城早规划好了路线,这次不从酒吧街出发,直接去夜场会所,不愁卖不出去。
夜场之所以叫夜场,大约因为白天是彻彻底底的不营业,连门都是锁的,等到晚上才是生意红火,门客不绝,灯光闪烁的时候。
不过经理酒保舞女歌手下午一般也会提前到位,哪怕是这种地方,想挣钱也要有上工培训,今天晚上统共要多少销量,最低开多少瓶洋酒,挂多少个散台,进几个包厢,都是有标准的。开工前怎么也要打打鸡血喊喊口号。
京市新‘登基’的夜场大王梁东升在这条道儿上有大小三四个会所,从低端的到高端的,从一瓶啤酒能进的到VIP专人指引才能入内的,他手底下都有,可以说包揽全阶层消费群体。
通常情况下,梁东升是不会到场的,他往往都在山庄喝茶,会所交给手下人处理,真有紧急情况遇上大事,才轮到他出面坐镇。
这也是梁东升从港湾学来的作风,人家港湾的大老板都是坐镇幕后,穿着斯文又儒雅,带个眼镜装的人五人六,根本看不出那手底下的流氓生意做的如火如荼。
不就是装逼吗?
当谁不会?
只不过今天梁东升是真有事,于是下午叫司机将他送到了会所,召集了手下几个经理开会。
“我让你们找的人呢?”梁东升今年三十整,阔脸小眼鹰钩鼻,挂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不伦不类,整个人精瘦,如猴子一般的身形很难有什么体态可言,但他偏要学人穿整套的西装出洋相。
站在他身后的保镖各个都膀大腰圆,一个顶梁爷俩人,于是这场面就更加滑稽。
下面的经理们面面相觑,最终是推出跟梁东升最久的肥龙打头阵:“梁爷,咱这会所平日里来的都是漂亮姑娘,真没有您说的漂亮小男孩,这兔爷玩的那一套,都在浴场树林子呢。”
眼下,兔爷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们这会所,来的都是喜欢漂亮姑娘的,走水路,没有喜欢男人的变态。要是搞男人,那就去晚间门浴池光屁股蛋泡着,再不济到城郊绿化公园点根烟等着,这俩地方爱走旱路的可
多。
梁东升一张老脸登时垮起,对手下人的愚蠢无语至极,他一把抄起面前的茶杯砸到地上,掷地有声,水花四溅,“我特娘说找兔爷了吗?我让你找看着漂亮顺眼的男孩!你管他是不是兔子!?这用得到你来操心!?”
肥龙被砸的一个激灵,领悟梁东升的意思,合着这意思不是找个兔爷,是找个顺眼的男孩,能骑就成?
可就是这顺眼男孩他也没门路去找,平时来会所的男客人是络绎不绝,但那群人的长相,也少有能看得过去的,都是歪瓜裂枣、尖嘴猴腮的德行啊。
“最晚明天,不管你们是给我绑还是给我骗,我都要看到这个人,找不到,你们几个,就都别干了。”梁东升可不管这些,他就要这人,就是现造一个也得给他整出来,“听明白没?”
这算是最后通牒了,肥龙等几个经理出了屋,都满脑袋的汗。
“这要怎么办,难不成真让手底下的人去小树林里抓人?”
“小树林里哪来的童.子.鸡?不过龙哥,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要小男孩了?”从前可没听说梁东升有这样的口味,这变化也忒大了点。
“我哪知道。”肥龙自己也烦的慌,“回去都看看手底下有没有没开张的小白脸,没有再说。”
只不过肥龙也清楚这件事够呛,他手底下的人各个都跟他一样,打小就是走街串巷的流氓,局子都不知道蹲了多少次,哪有长得皮光水滑的小白脸?要找这把年纪没开张的也够悬,那群小子私下和发廊妹玩的也够花,真谁说自己二十啷当岁没摸过女人手,那估计要被人笑掉大牙。
有个秃头的经理摸了两把自己的地中海,“要不找人去黑户村看看?我看那地方年轻小伙多,还没户口,套了麻袋,也找不见。”
“你能在那泥腿子里找见细皮嫩肉的?就一晚上了,你给他泡八四里剥层皮也难。”肥龙叹气,背着手往自己办公室走,他得去喝口茶,仔细想想对策。
正烦心着,前台经理敲门进来,“龙哥,下面又来推销啤酒的了。”
“不买,仓库里还有。”肥龙的会所是高端型的,进的都是国外的洋酒,或者是国内的酒套个国外的皮子以次充好,可无论是什么货,那小酒馆里随处可见的低价洋啤,都不在他们的销售范围内,高端会所里的客人,没有乐意跟坐道边吃烧烤一样,点一箱子洋啤对瓶吹的。
“但他给的进货价,比市价低这么些!”经理伸出五根手指头。
肥龙坐直,“卖假货的?”
“不是,我看了,那都是真货,就是便宜,我想着咱们要不进点子。”这明晃晃的回扣摆在眼前,不吃白不吃,经理也明白这东西自己一口吞不下,还是让肥龙来做决断,自己能跟着喝一口汤就是。
“我去见见,别是下套的。”肥龙呸了一口嘴边的茶叶,站起身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背着手往外走去。
坐在包间门里的温拾左右打量,这边会所比他想象的宽敞许多,像是KTV的陈设,又比KTV更富丽堂皇一点,桌子更大,滚动的点歌屏还是彩色的,整体装修风格十分土豪,连桌上放的话筒把手都贴满了水钻,背后的红丝绒沙发也极其有年代感,头顶的镭射球灯转个不停,斑驳的灯光散落在包间门里,像是撒下的银锭子。
这地方搁现在这个年代挣钱应该不算少,只是撑不过二十年,都得被打击倒闭。
所以这行业还是不涉足的好。
而坐在他旁边的霍铭城这一路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不少水,眼下憋的坐立难安,腿并的都快成小太监了。
估摸着这单也要谈成,他拍拍温拾的肩膀,急切道:“老师,一会他们来了,就照着我刚刚说的讲,和他们签单就是了,我去上个卫生间门。”
“好,你快去吧。”温拾善解人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