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沈时曦正开着车时,给闻橙打了一个电话。
“时曦?有什么事吗?”
“闻橙姐,Kima和达誉的那个项目我接了。”
那边的闻橙似乎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要考虑一阵子, 居然这么快?”
沈时曦轻轻“嗯”了一声:“不纠结了。”
闻橙笑了下:“可以问问原因吗?怎么这么迅速就决定下来了?”
沈时曦想了想, 然后看了一眼依山公路另一侧的阳光,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再次说话的时候, 嗓音里带着能透过电话的明显好心情。
他说:“因为想去F国看看蒙马特高地的日出了。”
闻橙笑了笑:“行,那我知道了。”
-
程周策驱车回到了知春庭这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一进屋子吴娴看到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打趣道:
“今天的心情看来不错?”
程周策垂头笑了下:“确实……还行。”
看了看外面有些深的夜色, 吴娴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都这么晚了,没必要过来的,这边太远了。”
程周策脸上的神情的淡了些, 他摇摇头:“还是想过来,有些不放心。”
吴娴叹了口气,其实回国后,程周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知春庭这边。
只有前阵子学校临近考试, 才在市中心的西子湾那边住了几天。
一考完试又立马回了知春庭。
无非就是最近周锦芸的身体每况愈下,清醒的时候少有, 大多时都在昏睡着。
只是睡觉的时候都紧蹙着眉头,像是梦中都不安生,感到痛苦。
如果没有必要,程周策最近甚至很少会出门,基本都是在周锦芸的房间看看书, 或者给她念书。
其实大部分念的都是程钰中年轻时写的文章,他写的东西中和周锦芸相关的很少。
唯一一次,是当时程钰中回到国内,两人分别在两个国家的时候, 程钰中给她寄了一封家书。
周锦芸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是这封家书她也保存的最为完整。
于是程周策念的最多的也是这封家书,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睡得更好一些。
两个月前,医生就下达过通知,说让家属随时做好准备。
周锦芸的病就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连带着程周策这阵子的心情和状态都是极度的压抑,今天倒是少有的放松。
不用问,吴娴都知道和谁有关。
想到医生前两天说的话,吴娴偏过头,鼻尖酸了下。
她掩饰住自己的异样,哑声道:“今天还要去念书吗?”
程周策:“要的,她那样能睡得好一些。”
吴娴点点头:“上去吧。”
程周策上楼,动作轻缓的推门进入房间,只有床头开着一盏小灯。
似乎是知道进来的人是谁,周锦芸哑声道:“今天出门了?”
程周策拿着信封的纸张坐在了床边的倚子上:“嗯。”
周锦芸掀起眼皮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必要每天都待在我身边,多出去,就算在我身边,我又好不了。”
程周策轻轻“啧”了一声,哑声道:“你这嘴啊,说话真不中听。”
周锦芸淡淡道:“你是不是看我拿不动鞭子了。”
光线没有那么明亮,程周策垂头看着程钰中的那封信,喉头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倒是希望你能起来抽我一顿。”
周锦芸扯了扯嘴角:“欠得慌。”
她想,其实以前程周策话不多的,就算在自己面前也不多。
他们俩都是沉默的人,最近程周策却很喜欢在她面前叨叨,似乎是想将以前没有说过的话一次性说个够。
在程周策即将念信的时候,周锦芸摇了摇头:“今天不想听这个了,说说你和时曦那孩子的事吧。”
程周策愣了一下,没立马回她的话。
周锦芸侧头看他:“今天不是出去见他了吗?看起来不像是参加丧葬的脸了,而且如果不是他你应该也不会出门。”
程周策:“……什么丧葬,您还真的是毫不忌讳。”说完,他点点头,“是去见他了。”
“那就说说吧,我想听。”
程周策将手中的信封珍惜的折好,然后放到一旁的桌面上。
他垂下眸子,声音轻轻颤抖:
“奶奶,我好像……终于等到了。”
说着,程周策就伸出了空着的手,很轻的给周锦芸按摩着手臂,让她舒服些。
“其实我能察觉到,他在不安、不确定,甚至有些害怕,你知道吗?尽管是这样,他还是选择将代表心意的礼物给了我。”
“他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明明瞳孔都在轻轻的晃,可他依旧迈出了那一步。”
周锦芸扯了下嘴角,然后就听到程周策像是夸赞小孩子般,是自豪的语气:
“他真的好勇敢。”
周锦芸轻轻的“嗯”了一声,放在程周策脸上的视线缓缓收回,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体无处不在的疼痛。
她失神道:“那我也终于等到了……”
过了会儿周锦芸抽回自己的手臂:“行了,我要睡觉了,你回房间吧。”
程周策就收回了手,叮嘱道:“医生就在家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叫医生,达誉的新项目我明天要去Kima和姐姐谈一下,所以早上会出去,下午就回来。”
周锦芸无奈:“别啰嗦了,你不回来都没关系,别每天黏在我的身边。”
程周策没搭理她的话:“明天下午就回来。”
说完他才站起身来,转身出门。
-
第一天上午,程周策开车前往Kima,和闻橙讨论了一下项目的具体细节。
等结束后,两人才开始回到家人的身份开始聊些别的。
闻橙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程周策脸上的表情很淡,沉默了会儿才说:“医生前两个月就说不确定,随时都有可能。”
闻橙感受到心脏骤缩了一下,然后强撑着扯了扯唇,笑得很难看:
“这医生这么说,倒是让人愈发难受了起来,今晚我过去看看奶奶。”
程周策敛着眸子有些失神的看着桌面:“嗯。”
闻橙知道,周锦芸对程周策来说,意义远不一样。
对方要是真的不在了,最难受的是程周策。
可真的太无力了,在生死病老面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闻橙提了下精神,似乎是想转移程周策的注意力,
她说:“对了,这个项目我方的负责人已经定好了。”
程周策这才抬头看向她。
就听到闻橙说:“是时曦,惊不惊喜?”
程周策愣了一下,然后唇角才微微弯起,露出了今天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
闻橙继续解释道:“不过不急,你们出差过去都是年后的事了,估计还要一个多月呢。”
“嗯。”然后程周策翻着手中的材料,轻声说:“怎么感觉你是故意的呢?是Kima的新战略吗?”
闻橙挑眉:“我故意什么了?什么战略?”
“故意让他来,我可是准备以甲方的身份刁难你们来着,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做?”
闻橙:“???”她差点没气笑,“你刁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说着,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闻橙和程周策回头,就看到沈时曦手上拿着资料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
程周策:“……”
刚刚说的什么刁难的话应该是听到了。
闻橙忍着笑:“时曦,进来吧。”
程周策就眼巴巴看着他走进来,将东西递给闻橙,然后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你们继续?”
闻橙刚准备说好,抬头看了沈时曦一眼,这一看眼神就定住了:
“时曦,你的嘴角……”
沈时曦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忍着没去看一旁眼巴巴望着他的程周策。
“冬日干燥,上火了。”
闻橙笑着往椅子里一靠:“好巧,今天阿策过来的时候我也问了他,他的回答和你一字不差。”
“……”沈时曦镇定道,“毕竟我们过的是同一个冬天。”
闻橙眼里的笑意加深:“行了行了。”
说完,沈时曦才转身出去。
看着程周策直直的望着人的背影,闻橙才意有所指道:“我就说你现在提起时曦怎么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了。”
程周策笑了下,然后站起身:“那我也先出去了啊。”
闻橙摆摆手:“快走快走。”
说完,程周策才拿起外套朝着外面走去,他摁下电梯的按钮。
反光的不锈钢材质电梯门缓缓的打开,程周策正准备进去的脚顿了下。
沈时曦正站在里面,身形松弛的倚着身后的横栏,一只手正撑在上面,微仰头看着电梯里前上方的顶灯。
见电梯门被打开,他的视线才慢慢下移落在了程周策的身上。
“不进来吗?”
程周策还以为他已经下去了,进去后,他看了眼没有被按下的电梯楼层,没忍住垂头笑了下:
“在等我吗?”
见人进来,沈时曦才上前按下了自己办公室那楼:“等1分钟。”
程周策上前,和他并排站着。
没过一会儿,沈时曦就感觉自己搭在横栏上的手的尾指被人轻轻勾住。
纤长的黑睫轻轻颤了一下,沈时曦没有阻止,让他勾着。
“我姐说合作项目是你负责,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F国,所以才说去蒙马特高地看日出吗?”
听到他提到那张明信片,沈时曦轻轻的“嗯”了一声。
“很期待。”
“嗯。”他也是。
他们似乎都默认了一些重要的话在那个重要的节点去说。
然后成为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时刻。
程周策正准备开口,电梯门突然被打开,沈时曦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外面进来的几人看到沈时曦打了声招呼,对方自然也知道程周策的身份,纷纷也问了声好。
沈时曦清了清嗓子,回应了几个人的话。
再一转头,就看到了程周策的目光正幽幽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
一出电梯,沈时曦就听到程周策在一旁小声的碎碎念:“我们是在偷情吗?”
沈时曦看着来往的工作人员,皮笑肉不笑的说:“闭嘴。”
“哦……”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时曦侧头对他说:“对了,我妈妈也在F国,到时候我肯定和她要一起吃顿饭,我和她说过你,她有些好奇,到时候要和我一起吗?”
“砰——”的一声,程周策的腿撞到了摆放在墙边的纸箱上,吓了沈时曦一跳,他着急上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