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芸的葬礼很私人, 想来吊唁的人很多,但都被程家人强势挡在了外面。
过往在爷爷忌日的时候,总有些来来往往的人, 周锦芸在那天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就会变得更糟糕。
今年是爷爷奶奶相聚的第一年,程周策想,他们不能被任何无关人员所打扰。
沈时曦一直都在,偶有好奇他身份的, 闻楚仪都会浅笑着解释,是老人家在世时很喜欢的一个小辈。
沈时曦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 扫了一眼大厅,没看到程周策的身影。
倒是闻楚仪看到了她, 神情温和的走过来:“时曦。”
沈时曦目光落在面前温柔女人的身上。
闻楚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这阵子真的辛苦你了, 累不累?”
沈时曦笑了下:“我又没做什么,哪有什么累的。”
“阿策现在能有一个稳定的情绪,妈临终前也能够毫无遗憾的离去,你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的地步。”
沈时曦垂眸没有说话。
闻楚仪拍拍他的手:“不耽误你时间了, 你应该想找阿策,他在老太太的房间,去吧。”
“谢谢。”
沈时曦上楼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就发现不止程周策一个人在里面,程筑也在。
不知道两人说到了什么,不怎么愉快的模样。
比起程筑恼怒的模样, 程周策侧身站着, 看着面前周锦芸的收藏架。
他的态度更多是一种无所谓,不怎么想搭理。
眼看着程筑开口,一副要训斥人的模样, 沈时曦开了口:“程周策——”
屋内两人的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沈时曦走了进去,小半个身子横在程周策的面前,礼貌的开口笑道:
“叔叔,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只是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想和阿策一起去墓地看看。”
见面前的程筑张嘴,沈时曦解释道:“是奶奶,说希望我们能够将她想要的东西在墓前烧给她。”
沈时曦的目光缓缓挪到这间屋子的其他地方,声音低了些:“不想奶奶等太久……”
程筑认识面前的青年,周锦芸很喜欢他。
也是程周策喜欢的人。
最开始时,程筑还想着一个外人怎么能随意插手他们的家事。
可事实就是,在周锦芸最后的一段人生中,因为有他的存在,走得更舒心了些。
不管怎样,他们都承着人家的一份情。
所以尽管他看出来面前的青年的是故意的,他仍不好说什么。
“叔叔,那我就将阿策先带走了。”
程周策站在沈时曦的身后,垂着眸温柔的看着他素白的侧脸。
他知道对方在护着他。
程筑蓦地感到有些憋闷,他“嗯”了一声,选择先出了门。
一出去,就看到了门口神色淡淡的闻楚仪。
“……”他有些讪讪的走过去,“我没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是他的态度太气人了……”
闻楚仪转身就走。
出了门后,程周策弯了一下唇,拉过他的手:“我怎么不知道奶奶让我们把东西烧给她?烧什么?”
身份地位使然,周锦芸所拥有的身外之物很多,但是能让她珍惜的少之又少。
程钰中的那封信算上一个,其他的还得掰着手指数。
沈时曦在周锦芸生前又问过她,需不需要到时候烧给她。
周锦芸犹豫了一瞬,或许是想的,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拒绝,说不用。
但也没说原因。
沈时曦猜测,应该是想给活着的人几分能够回忆的念想。
沈时曦掐了下程周策的掌心:“别嘚瑟,我们去墓地。”
周锦芸的墓碑就在程钰中的旁边。
上面的照片都是两人年轻时的模样,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沈时曦弯身将花搁在了墓碑前,然后抬头看着面前容貌明艳的女人,缓缓开口:
“奶奶,我是不是做得还不错?”
声音几不可闻,几乎只有他和墓里的人才能听到。
早在周锦芸生前和沈时曦聊天的时候,有天,周锦芸突然开了口:
“时曦,可能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
沈时曦当时正坐在病床旁垂头削苹果,闻言抬头看向人:“您说。”
“之前也和你说过半半和他父母之间的事,程筑那小子呢,这么多年的习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总是会去端着长辈架子训斥人,见到阿策就忍不住嘴上几句,明面上私下里都有,我每次听着就烦。”
“而阿策呢,因为楚仪的原因向来懒得说些什么,更不想将事情闹大让楚仪难过。”
“他自己不当一回事,我却总替着他委屈,我想,以后你是在他身边最长久的人,麻烦你护上一护了。”
“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去找楚仪,他怕楚仪。”
或许是说到这个,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周锦芸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你就只记住,只有你有资格去收拾这小子,别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听完,沈时曦忍不住笑了。
然后垂眸继续削着手中的苹果:“我知道了。”
像程周策这样在他面前直白赤诚的人,沈时曦时常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可要是在委婉周旋的成年人世界,沈时曦是里面的能手。
他想,如果是像今天这样能好好说话解决的,自然是再好不过。
要是有天,矛盾激化,那戴一顶冒犯顶撞长辈的名头也无所谓。
程周策站在一旁,看到沈时曦的唇动了动,似乎是和周锦芸说了些什么,像是悄悄话。
他翘了下唇角,没去探究。
傍晚的夕阳下沉,周围的视野开阔,整片天空被染上了一层暖色。
冬日里的风氤氲着面前淡淡的花香,仿佛都温柔了几分。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在晚晖残余的最后一刻,选择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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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消亡并不能阻止生活的继续前进,每个人都学着向前看、朝前走。
况且周锦芸也说过,不希望他们带着沉重负面的情绪太久。
她认为某一种程度上来说,对自己而言甚至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