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船的主意是这小孩儿出的,这么小的娃娃竟能琢磨出这么鲜的营生给皇孙们练手,果然无愧她的小神童之名。
裴旻说道:"应当是我没错。"
三娘便把钟绍京夸他的话给裴旻复述一遍,直把裴旻吹得天花乱坠,俨然像是自己亲眼见过裴旻舞剑似的。
证据是一行人中最为单纯的李俅忍不住找了个空隙小声问三娘:"你过裴将军舞剑?"
他们年纪尚小,还没资格参加花萼楼举办的聚会来着,根本没见识过裴将军舞剑的影子。
三娘干脆地回答他:"没有。"
李俅:""
那你怎么夸得这么活灵活现哟!
三娘便把自己跟贺知章他们学夸人的事儿给李俅讲了。不管是夸人弹琴、夸人作画还是夸人舞剑,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吧?
多夸几句又不费事,万一对方听高兴了回头让自己见识一下呢?
老天给我们长了嘴巴,肯定也是希望我们能好好把它用起来的。
你也不想让老天失望的对吧!
李俅虽不知道这件事怎么突然上升到老天对他们的期望了,但也觉得三娘讲得颇有道理。
像他听到三娘夸自己就很高兴,可见会夸人是很厉害的本事,他也得多多学习才行。
两个小不点凑一起嘀嘀咕咕,都以为别人听不见他们说的悄悄话。可实际上裴旻这样的将才耳力极佳,哪可能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
他只觉郭家这位小娘子年纪虽不大,说起话来却一套一套的,你不小心多听几句兴许就会被她带了进去。
难怪她小小年纪便能入宫觐见。
光凭她这张特别能说的嘴巴,估计就足够让圣人对他印象深刻了。
裴旻一路护送他们出了行宫,三娘当即像出了笼子的雀鸟似的在官道上哒哒哒地跑来跑去,时而很不怕冷地跑左边挖积雪搓雪球,时而又跑右边结冰的溪水里底下有没有鱼。
李俅也跟着她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两个活力充沛的小娃娃当真是一刻都没闲着。
李泌他们稍长几岁,性情要稳重许多,没好意思跟着他们又是玩雪又是鱼的。不过听着她们欢畅无忧的笑声,他们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
果然应该出来走走。
裴旻领着人护卫在后,见此情景只觉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再怎么聪慧还是不免有几分小孩儿心性。
直至远远瞧见了停泊着许多船只的码头,三娘才收了玩兴,转头对李泌他们说道:"马上要到啦!"
李泌两人俱是朝她笑了笑,表示他们也瞧见码头了。
眼他们打算慢悠悠地走过去,三娘不免跑回来拉他们走快些。
所有人都被三娘的迫不及待给感染了,齐齐加快脚步往码头走去。
还没走近,就到不少人坐在码头两边或拿自己膝盖当桌案或找可以放置纸张的地方趴着,一个两个全在奋疾。
大唐的印刷业还不甚发达,虽已经有人琢磨出雕版印刷术,可在实践上主要还是用于佛经之类的畅销印刷,许多依然只能靠手抄本流传。
穷苦人家想拥有大量藏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攒够了钱也很难买到真正靠谱的籍。
不读的人很难理解藏对读人的吸引力。
要知道开元四年有个叫阿倍仲麻吕的日本留学生来到长安,深深地被大唐的籍吸引了,竟是不愿意再回日本去。他改名叫朝衡,迄今已经留在大唐十七年了,甚至还当上了从七品的左补阙。
品阶比杜甫后来当的左拾遗还略高一些。
这就是个为了畅读大唐藏连国都不想回了的著名例子。
自从李俨他们派出去的人手把船有禁中藏供人抄的消息传开了,方圆数十里的读人都带着干粮和墨齐齐赶过来。
来得早的拿号登记姓名入内,那些个来得晚的便只能在外面周围巴巴地着。
后来有人央着熟人把抄好的部分拿出来给他们传抄,整个码头能坐下写字的地方便都挨挨挤挤地坐满了读人。
圣恩浩荡啊!
得遇如此良机,他们怎么能不牢牢把握?
李俅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三娘说"会有的"那会儿,他还只当三娘是想宽慰他,没想到当真会有这么多读人过来抄。而且他们都挤不到船上,只能冒着严寒待在毫无遮挡的码头上抄写。
李俅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一切,转头小声问三娘:"他们不冷吗?"
三娘到有人不断地往手上哈气,不太确定地说道:"应当是冷的吧。"
可是就算冷得砚台里的墨都快凝结了,还是希望能马不停蹄地把所有都抄回去。
就像饿极了的人乍然到香喷喷、热腾腾的食物,怎么可能忍得住不不抢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