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颜真卿吧,二十几岁就考上进士,才登科就被中舍人韦迪相中当女婿。颜真卿家里往上一代可都是和贺知章、陆象先他们玩一块的,岳家还是枝繁叶茂的京兆韦氏,不得多关注关注。
还有这郭家三娘,才刚考完进士科又报考文辞秀逸科,来举荐她的贺知章对她很有信心。
若是李隆基不是着这郭家三娘长大的,到这么个女娃娃说不定还会有些不喜,不过因着当初有过几次戏言,如今竟是越这郭家三娘越觉得顺眼——
连女娃娃都能因为他的金口玉言有这样的成就,岂不是正好证明了他是天命所归的千古明君?
不给她出头也罢,既然给了她出头,那就要把她用起来,而且要把她用好,最好是用成朝廷的一根标杆。
这做法就和千金买骨差不多。
我连这么个女娃娃都敢重用,你要真有本事难道还怕出不了头?
机会若是给了有能力的人,对方兴许很快就能一飞冲天。可要是给了没能力的人,那对方可能会摔个粉身碎骨。
不过,可能摔个粉身碎骨的人又不是他,于他而言根本没什么损失。
李隆基十分随意地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李林甫听。
李林甫闻弦歌而知雅意,对这些人的安排已经心里有数了。
有数归有数,考还是要考的。
自开元十年起,朝廷便在宰相张说的提议下把月初五定为千秋节,每到这天群臣就会陪李隆基观各类文艺表演并为李隆基献上诗文,如今已经算是相当盛大的聚众拍龙屁节日。
制科日期便定在月初,好叫这批参加制科的青年才俊能赶上千秋节这个好日子,与群臣一起给李隆基过个热闹的生日。
在揣摩李隆基心思以及想方设法讨好李隆基这两件事上,李林甫可以说是下足了功夫的。
月初一,李隆基意思意思地上过早朝,便亲临勤政楼观这场文辞秀逸科考试。
兴庆宫有两栋名楼,西边一栋是“花萼相辉之楼”,简称花萼楼,主要用来举办偏娱乐向的宴饮活动;南边一栋是“勤政务本之楼”,主要用于各类政务活动和赐宴百官。
因为李隆基今年大多住在兴庆宫,所以今年的制科考试也就设在勤政楼这边。
这对三娘来说可太省事了——
常乐坊和兴庆宫之间就隔了个道政坊。
这意味着她随便溜达溜达就能走到兴庆宫,连车马都不必准备。
这可太方便了!
制科考试既然是推荐制,还是由皇帝亲自试策,考生人数当然不可能太多,各地举荐上来的名额加起来拢共也就几十个。
相对地,制科的录取人数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朝廷缺人的时候可能录取七个,不缺人的时候可能只录取一两个。
即使只录取这么一两个,录取率也比进士科略高一些,进士那可是真正的百里挑一啊!
三娘溜达到兴庆宫外,很快见到了自己幼时的法老师颜真卿。
“先生!”
三娘跑过去喊人。
师生两个一起参加制科考试,算起来也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好在大唐前所未有的奇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桩。
颜真卿朗笑着朝她点头。
考生们被搜验过后都被引到勤政楼外。
三娘以前陪贺知章他们遛弯的时候偶尔也会路过兴庆宫外,她不止一次在外头好奇地观察过花萼楼与勤政楼,真正进到里头来倒是第一次。
长安算是高楼比较多的地方,不过勤政楼依然比周围的坊市都要高,勤政楼周围也十分开阔,据说李隆基曾经在楼上过“百马舞”,也就是说这个场地能容纳人骑着一百匹马进行舞蹈表演。
三娘她们今天的考试场地就被安排在勤政楼前,李隆基优哉游哉地在楼中吃着果子喝着茶,等着他们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
李白今天也被李隆基带过来解闷,君臣俩很随意地坐在一块聊天。
听人说考生都到场了,李隆基转头问李白:“今天郭家那小娘子也要应试,听说卿和她也认识?”
李白也不避讳,有什么便答什么:“早些年在洛阳认识的,颇有一小孩,写起信来很能唠。”
交朋这种事都是有来有回的,哪怕一开始只是萍水相逢,经过那么长时间的信往来总归有那么几分真交情在。
李隆基道:“我倒是没收到过她的信。”
李白哈哈笑道:“臣怎么听人说她行卷还曾行到陛下头上?”
李隆基闻言也乐了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两人说话间,三娘她们也都拿到了考题,纷纷静下心来开始拟写这份至关要紧的答卷。
既然考的是文辞秀逸科,考生们自然得在文辞方面有独到的长处,而且不能磨磨蹭蹭憋半天。
圣人正亲自着呢,谁要是最后一个交卷,估计哪怕是写出花来都别想着登科了。
颜真卿性情沉稳,虽然很快写完了答卷,却没有贸然去当出头鸟。
等到陆续有人交卷,他才把自己的卷子交了上去,走到外围等候李隆基召见。
三娘也是等颜真卿交了卷才跟上。
制科考试的特殊性就在于它不仅考过了就授官,而且考完后当天就能出结果。甭管最后中没中,考生都能拥有一次朝见圣人的良机。
所以她们交了卷还不能走,大可先坐在外头欣赏一下兴庆宫的好风光。
虽说考生人数不多,但要当场完几十份答卷还是得费些功夫。好在李隆基带的不仅是李白,他还带了一整词臣当批卷官,所有答卷都是由这些词臣先把关后再送到他面前。
若是某份答卷都被评为下等了,那李隆基当然是不用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