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点一点太阳穴，“她这里一直有病。”</p>
她的目光很冷，眼瞳黑沉如墨，像黑洞洞的枪口，阴阴冷冷，却又带了点狂热。</p>
跟个疯子一样。</p>
朱茗璃注视着她。</p>
满腔难堪的怒火不知不觉消散，她□□着站在汤池里，寒丝丝的风一吹，没忍住打了个寒颤。</p>
“你跟我说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给我难堪。”朱茗璃慢慢坐回汤池，神色恢复了倨傲，“说吧，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p>
“你现在这模样，倒是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朱家大小姐了。”江瑟用脚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玫瑰花，“很简单，我是来给你送道选择题的。你跟你弟弟，和一个随时会杀了你们的杀人犯，你选一个。”</p>
朱茗璃勾了勾唇，讥讽道：“你以为你还是岑家的大小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做这个选择？靠你刚刚那一通胡说道的话？”</p>
“我当然没资格，但我不是有哥哥有岑家嘛。”江瑟说，“我哥对我愧疚了那么久，早就想要弥补我了。我也不需要他去同傅家鱼死网破，甚至不需要他将朱氏弄垮。我只需要他好好把你二弟扶起来，做朱家未来的主人，让你跟朱印麟一辈子都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朱印麟不是把你二弟打到胃出血吗？你猜你继母还有你二弟以后会怎么对你们？”</p>
朱茗璃的父亲在她母亲死后便娶了现在的继母，她这继母面慈心狠，儿子又只比朱印麟小一岁，该有的野心自然是有。</p>
朱印麟就是个成事不足的炮仗，动不动就打人惹事。</p>
朱茗璃让傅韫把朱印麟弄到澳洲，一方面是不让他在国内惹是生非，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助傅氏同岑氏在澳洲的项目给朱印麟镀层金，好顺利回来继承朱氏。</p>
朱茗璃神色一冷：“你要是敢对印麟——”</p>
“怎么不敢？”江瑟冷漠打断她，笑说，“先等等，再过几天你弟弟应该就能回来北城陪你了。”</p>
弟弟就是朱茗璃的逆鳞，她咬牙问道：“你对印麟做了什么？”</p>
“紧张什么？不过是个开胃小菜。”江瑟好整以暇道，“你们姐弟感情那么好，你弟弟要是知道傅韫曾经做过的事，还知道傅韫很有可能会杀了你，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保护姐姐找傅韫拼命？又或者，傅韫得知你弟弟知道了你们做的事，你说他会不会杀了你弟弟灭口？”</p>
见朱茗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江瑟好笑道：“你生什么气？我又没说一定会按照这个剧本走，这不是还有第二个剧本给你挑吗？”</p>
朱茗璃没接话，一语不发地盯着江瑟。</p>
“我的目标只有傅韫，只要你帮我，我就不找你和你弟弟的麻烦，我甚至还能帮你。”</p>
“帮我？”朱茗璃讽刺道，“你会这么好心？”</p>
“你不是很喜欢傅韫吗？想不想傅韫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我有办法可以让他以后的人生都只有你，只有你能同他说话，只有你能接触到他，只有你是他的唯一。”</p>
“至于你弟弟，让他顺风顺水接手朱氏也不是什么难事。”</p>
江瑟从汤池里起来，慢慢走上台阶，睨着朱茗璃说，“我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我说话算话，你好好考虑几天，我今天敢来找你，自然是有后手。你要是不怕赔上你和你弟弟的命，只管把今天的事去同傅韫说。相信我，傅韫要是知道我们今天的对话，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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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欢听说江瑟要来找朱茗璃时，还挺诧异，问她：“这女人就是傅韫的帮凶，你不怕她同傅韫抖出一切？”</p>
江瑟同朱茗璃从小学到高中分班前都是同窗，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用郭浅的话说，就是孽缘深厚的死对头。</p>
两人小的时候，朱家还未式微，生意蒸蒸日上，朱茗璃很是不服气江瑟处处压她一头，江瑟参加的各类比赛，基本都能到她的身影。</p>
一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手有时比至亲还更了解你。</p>
就像朱茗璃知道弄坏了江瑟的画，江瑟必定会在那个周末去油画院重画一幅一样。江瑟也清楚，只要把朱印麟扯进这件事里，朱茗璃便会投鼠忌器。</p>
她花大半个月的时间把朱印麟的事查了个底朝天，自然不会白费功夫。</p>
更何况，傅韫会杀她这件事，朱茗璃瞧着既震惊又没有那么震惊。</p>
傅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p>
从前她或许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脑海里一旦对这个念头生了根，江瑟不信她不会心生警惕。</p>
果然，江瑟出现在会所里同她见面的事儿，朱茗璃没宣扬出去。</p>
她在同朱茗璃见面的两天后，甚至同傅韫吃了一顿饭，接过他亲手递来的订婚宴请柬，地点就在北城那家旋转餐厅。</p>
傅韫将请柬递过来时，还同江瑟揶揄道：“你放心，我同茗璃说好了，你来参加我们订婚宴的话，她不能也不会给你任何一点难堪。”</p>
他说话的腔调是一贯的温润作风，但用的措辞却比从前添了几分上位者的强势。</p>
傅老爷子病重后，傅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他定夺。</p>
这是权力带来的自信与自负。</p>
订婚宴时间就在十天后的四月十二。</p>
江瑟目光淡淡扫过请柬上的名字，说：“还不确定我那日有空没空，请柬我先接下，去不去过几日再同你说。”</p>
“来不来自然是随你高兴，能来最好，不能来我们私下再聚。”傅韫倾身给她斟了杯红茶，温和道，“听说你上星期回桐城时，被人在飞机里拦下了？”</p>
陆怀砚那日去机舱里逮人，那么多人着，自然有识得他的人，会传出只言片语也不奇怪。</p>
江瑟端起茶杯，漫不经心道：“你是说小陆总？嗯，那天我和他起了点不愉快。”</p>
她的声音很淡，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模样。</p>
傅韫比谁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年岁小小便能犟着练下两套舞步，非要跳一场黑天鹅才罢休的人，她不想做的事谁都逼不了。</p>
他索性不再问，转开了话题：“我前两日去探望过老陆总，听他的语气，陆家同关家估计会好事将近。”</p>
江瑟颔一颔首，语气依旧淡淡：“我也听哥哥说了。挺好，关家同陆家实力相当，也算是强强联合。”</p>
傅韫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里打了个转便收回来。</p>
这顿饭吃到尾声，朱茗璃的电话便打了过来。</p>
傅韫本是要掐断电话的，不想对面那姑娘忽地放下茶杯，同他说：“是朱茗璃？我同她说一句方便吗？”</p>
似是没料想她要直接同朱茗璃通话，男人迟疑了一秒才按下接通键，手机递过去。</p>
江瑟接起电话，温温雅雅道：“我刚从傅韫手里接过请柬，你们的订婚宴我未必（粉扑-儿文=！學)有时间去，哥哥在澳洲那边给我丢了不少事儿。太多事要忙，只好提前同你说一声恭喜，祝你们白头偕老，找个时间我把礼物给你送过去。”</p>
听筒里静默了几秒才缓缓递出一声听不出语气的“谢谢”。</p>
江瑟微笑着将电话还给傅韫，“我有事要先走，你们慢慢聊。”</p>
傅韫微微一顿：“我跟你一起走吧。”</p>
说着手机贴面，温温说一声“我一会再找你”便兀自挂断电话。</p>
两人并肩下楼，正是日落黄昏的时分，余霞散成绮，斜阳似一颗剥壳的咸蛋黄，红艳艳地挂在远天。</p>
一楼大堂的正中央是个玻璃旋转门。</p>
江瑟快到旋转门时才到门外阶梯里正在拾阶而上的一行人。</p>
走在前头的那人西装革履，手臂挽着件西装外套，正侧头听旁边男人说话。</p>
踏上最后一格台阶时，似是感应到什么，他目光蓦地一转，朝旋转门后去。</p>
目光短暂交接。</p>
江瑟轻轻别开了视线。</p>
他们几乎同时踏入旋转门，一人朝内，一人朝外。</p>
黄昏的光影躞蹀在转动的玻璃门内，空气涌动成风，拂起她颊边的发，也带起他臂间外套的衣角。</p>
就这般，两人目不斜视、面色平淡地在旋转门里擦肩而过，步伐未带半点滞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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