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莲听得心里一揪,邱府众人将来的命运,两人其实都心知肚明,所以也从未拿出来摊开说过,只憋在心里。而现在可能是因为要走了,邱环也憋不住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却又顾忌着外头有彭府的马夫,而不敢大声。
"姐姐。"
"嗯。"
邱莲着他:"听话,别哭了。"
"我想先留在这里,等着给他们烧完纸之后,再"邱环呆呆地瞪着眼睛,"应当也用不了太久。"
邱莲点头:"好。"
马车驶入下一个山弯,却久久没有再驶出来。
仙督府中。
司危:"出来。"
小白:""
它深深躲在亲爹衣襟最深处,简直恨不能将自己与那些布料融在一起。司危眉头微皱,两根手指夹住一点也不知道是屁股还是脑袋吧,总之硬生生将一团胖火扯成细面,最后"啵"地一下全部弹了出来。
"去解决干净。"
小白慢悠悠贴着墙飘,试图逃窜,不想吃脏东西,但未遂。司危扬手将它丢进监牢,"轰"一声,地下便燃起了白色的滔天火。
数千恶灵张开大嘴,愤怒地想要将这点灵焰撕扯粉碎,但干枯的爪子又哪里能抓得住火。他们在光焰里接二连三地化为粉末,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痛苦。
等凤怀月寻来时,监牢里已经只剩下了一地的灰,空气中青烟袅袅,哪里还有恶灵的影子。小白一见到他,立刻飞速冲过来,一头扎进怀中,就差扯起并不存在的嗓子哇哇大哭。凤怀月扯了两下没扯开,立刻皱起眉头问司危:"你又让我的女儿干什么了?"
司危敷衍地回答:"吃了几个恶灵。"
"具体几个?"
"两个多一点。"
"多多少?"
"三千。"
""
小白被妖魂撑得没法动弹,只能蜷成一团慢慢消化。是夜,失去了上床权力的瞻明仙主身披睡袍,站在床边,居高临下道:"多吃点是为它好。"
凤怀月驳斥:"胡说,那你怎么自己不去吃?"
司危怒道:"那玩意我要怎么吃!"
凤怀月掌心蕴起一团灵力,按在小白身上来回轻揉,好不容易才将它揉得消停下来,抬头命令:"你,给它讲个好听的睡前故事。"
司危:"另一座监牢里还关着几百个水鬼。"
凤怀月:"出去出去!"
但是最后,那些水鬼也还是被小白悉数吞进腹中,司危拎着儿子面不改色搞威胁,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小白有气无力,嗝。
那辆消失在山弯的马车,最终还是被仙督府弟子带了回来。车夫晕头晕脑地自述,自己当时正在赶着马,突然就觉得眼前一黑,再醒来时,马车里的邱家姐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妨。"凤怀月道,"人并没有丢。"
距离鲁班城不远处,有一座清冷小镇,早些年这儿因为地下有矿石而很是热闹了一阵,现如今矿石被开采一空,热闹也就随之消散,只留下一处又一处巨大的地坑,与一些挪不动窝的垂暮老人。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邱环问。
"不走了。"邱莲四下,"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没什么外人的地方,最安全。"
邱环道:"可是这里没有客栈。"
"不必住客栈,你没听方才那老人说吗,这里到处都是地坑。"邱莲道,"地坑也是能住人的。"
住在地坑里,静静等待着至亲死亡的消息。这件事在邱莲来,并没有什么凄惨的,她只是可怜自己的弟弟,于是主动握紧了他的手,却被轻轻挣开。
邱环道:"我自己能走。"
邱莲垂下眼眸,好,那你就自己走。
邱环踩着一颗又一颗破碎的矿石,也不知绕了多久,直到双腿都走得麻痹了,方才纵身跳入一处巨坑。
邱莲也跟了下去。
一条条红色的,闪动着的缝隙在地面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