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过周六午时就满是人的长街,随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盛穗推门而入。
见在满室清香的花店里,梁栩柏悠哉悠哉地坐在靠窗边的圆桌木椅,正扬着笑脸朝她打招呼:
“好巧我刚泡了茉莉菊花茶,盛老师要不要喝些?”
花店内再无他人,让盛穗这才想起门口挂起的歇业木牌。
“不用了,谢谢。”
她温声谢绝,垂眸,看清靠窗的圆桌上除了两个玻璃茶杯外,还摆放着老旧褪色的方形笔记本、一张光碟和文件夹。
沉默几秒,盛穗轻声问:“他早知道我会来找你,对不对。”
“周时予是我带过最难搞的病人。”
梁栩柏自顾自给盛穗斟茶后,将玻璃杯推过去,勾唇语气懒洋洋:“久病成医,这家伙比医生还清楚该怎么治疗——你现在脸上的表情,和我第一次被他猜中新换什么药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梁栩柏果然是周时予的心理医生,难怪京北之旅会一路跟着,还随身带着他房间门卡。
盛穗在男人对面坐下,手握玻璃杯,掌心感知的温热缓慢抚平惶然情绪:“所以,是双相障碍,对不对。”
“准确来说,是双相情感障碍二型,抑郁发作为主、躁狂情况较轻。”
梁栩柏谈起专业知识时,难得正经一回,三秒后又重回懒散模样:“看来盛老师来之前做了些功课。”
男人食指轻敲在桌面,吊着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二次发问:“怎么样,害怕吗。”
盛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漂浮在茶杯水面的茉莉花瓣,轻声:“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做你自己就可以,”梁栩柏活动了下脖子,“治病是医生该做的事。”
“……好。”
大脑彻底罢工,盛穗生硬地答应后,对话陷入沉默,许久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所以,周时予当年大一退学,是因为在老街见到我、所以才病情发作么。”
直面这些对她来说还是太难,盛穗觉得喉头叫人插进一把软刀,每说半个字都是又干又痛:“还有之后在国外的几年……他都在治病吗。”
“退学是因为自杀倾向和幻视严重,当时国内双相的治疗技术不够成熟,才选择国外更稳妥先进的精神病医院。”
梁栩柏将面前桌上的文件夹、以及黑色笔记本前后推过来,做出请的手势:“这是我接手周时予前、助理整理的资料,你可以看看。”
盛穗接过文件夹打开,再见到密密麻麻的文字,满心只剩下无尽的眩晕感,耳边听着男人在说“幻视严重”,眼睛看着“过敏史”一栏上,清清楚楚写着“猫毛”二字。
难怪周时予两次病中时,见到她的第一反应都是轻碰她衣袖,不确定地问一声,是不是真的。
难怪提起室友猫毛过敏时,男人倒背如流的脱敏方法。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资料分析里有太多专业词汇,盛穗看得云里雾里,唯一清楚的,只剩下个人史和病程记录里、有关时间线的短短几行记录:
17岁,目睹母亲在浴室自杀,首次出现自杀行为、初步诊断抑郁;
19岁,狂躁与抑郁交替发作,心跳过速、耳鸣、眩晕等躯体化症状加剧,出现持续性的幻视与幻听;自杀行为严重、首次表现出攻击性;进行重复经颅磁刺激、电休克物理治疗*
20岁,频繁更换药物,副作用明显;电休克治疗继续,出现短暂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