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令人心安的微苦木香,男人富有磁性的低声入耳。
盛穗抬头,就见周时予将金丝框眼镜和左手腕的百达翡丽放在手边化妆台,又拿起桌面刚放下的文件,欲言又止。
男人平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西装换上常服,今天却直奔盛穗过来,显然有重要的事要商谈。
“有点困,”盛穗垂眸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的薄薄文件,沉思片刻,主动开口,
“其实小孩的事——”
“穗穗。”
微哑声线打断盛穗后半句,周时予在对面的床边坐下,四目相对片刻,第一次主动避开对视目光:“昨天晚上你说的事,我慎重考虑过。”
“——很抱歉,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小孩。”
“双相障碍的遗传率很高,就像我从那个男人遗传来的病症,也很可能留给我们的下一代。”
因为这番无能为力的话,周时予不知回忆起什么,轻蹙眉头,语气有几分艰难:“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可不被带来这世间。”
“……”
盛穗怔怔望着爱人模样,忽地想起刚看过的视频里,十六岁周时予曾崭露过的憧憬笑容意。
“但我知道,就这样剥夺你成为母亲的资格,予你而言更不公平。”
见盛穗沉默不语,周时予握着文件的左手紧了紧,愈合多年的疤又在手腕隐隐作痒,深吸气继续,
“所以,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们就领养一个孩子。”
说着,周时予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放在盛穗掌心。
“……”
盛穗没有立刻打开,只是定定望着男人黑眸,半晌轻声:“好像有相关规定,我们不符合收养的标准。”
听她连这些都查询过,周时予刹那感到喉间发涩:“所以文件袋里,是符合我们能够领养小孩的十五个国家的相关资料,只是相关手续会更繁杂,需要更多时间而已。”
“以及,”男人语气停顿,“如果你还愿意再看的话,文件最后是我们后院的设计图初稿。”
“……”
盛穗闻言终于有所反应,指尖轻颤着,手法笨拙的翻开文件夹,略过所有申请资料、直接来到最后几页——
后院中的绿意盎然,不难看出是她最爱的春光时节,棕木栅栏将领地围绕,圈画在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座滑滑梯和秋千。
——这是她昨晚和周时予谈起一家三口时,随口说起场景。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再建凉亭和种植植被的花坛,或者想乘凉的话,也可以换成水池或喷泉,小孩在草坪边玩,我们就在这边晒太阳或着看书……”
盛穗低头,安静听着周时予为她描绘、补全、具象化她曾经梦想中一家三口的样子。
她手指触碰着画页,脑海中想着十六岁少年真正期盼的表情,终于等周时予说完,才再次抬眸提问:
“周时予,你想要个小孩吗。”
“我不知道,抚育一个生命需要担负多少责任;或者说,在我的成长经历中,父亲这个角色本身,会让我感到憎恶与恐惧。”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周时予不愿骗人,沉声如实道:“但如果你很想要一个小孩,我愿意尽我所能的,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良久,盛穗听见她难以抑制的颤音和哭腔:“……为什么呢。”
见爱人眼底泛起晶莹泪意,男人抬手轻揉她发顶,温声道:
“因为我爱你,胜过世间万物。”
所以,纵有千万般阻挠艰险,也不愿她留下半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