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0.5个爹妈,不管你是孤儿、丧母还是私生子,应该都能找到同类,也不算很特殊。”
江遇乐抬眼看他,忍不住歪了一下头。
“你是上面哪一种?”方羲的手机屏幕已经转到了拨号页,“有需要的话,我不介意替你叫醒他们陪你谈谈心。”
“谁跟你是同类?”江遇乐被他离谱的提议呛了一下,咳嗽几声,“你自己咳咳咳——你是哪一种?”
方羲忙给他接了杯温水,拍了拍他的脊背说:“我不是,我幸运一点。”
他没细说自己幸运在哪里,但话音落下就已经说尽了。
江遇乐举起杯子喝水,湿漉漉的睫毛半垂着,眼底水光潋滟。喝完一整杯,他才慢吞吞地开口:“难怪他们都讨厌你。”
“是嫉妒。”方羲纠正他。
“我也讨厌你。”江遇乐充耳不闻,继续说,“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
“这不是必然的?除了你自己,谁能百分百理解你。”方羲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恼怒,口吻清醒得近乎残忍,“就算存在这么一个人,他又能做什么,一起追忆过去,面对面陪你哭?我刚刚问你要不要找个人共鸣一下,一起抱团取暖什么的,你没理我,不就是也觉得不可能。既不想否认自己作为人的唯一和特殊性,又希望有人能完全共情你的痛苦,江江,哪有这么好的事。往事不可追,人还是要向前看的,自己坚强一点吧。”
江遇乐握着杯子,垂头看着杯底残余的水渍,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你不要跟我说这个。”
“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或早或晚而已,逃避不了的。”方羲话锋一转,突然问,“你说你想回家,最想见的人是谁?”
江遇乐沉默了一会儿:“我娘亲。”
方羲略微震惊:“娘亲?我以为你会讲俄语。”
江遇乐又歪了一下头:“……?”
“你等一下。”方羲找出一个号码,在对方接通后点了免提。
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儿子啊,妈妈知道你爱我,但是下次半夜睡不着能不能先去烦你爸?”
是个爽朗的女声,“他一般睡得比我早,更能抗住你——我看看啊,凌晨三点,这么沉重的爱。”
“妈,”方羲直截了当地问,“你介意无痛再多一个儿子吗?”
江遇乐愣住了。
电话里的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再多十个也养得起,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吧,要加户口的时候再来找我。”
“行。”方羲语气轻松,“你早点睡吧。”
“等等,”对方突然问,“我这个小儿子长什么样?”
方羲偏头,看了江遇乐一眼。他两只眼睛睁得滚圆,眼角还带着一点未消去的红肿,看起来又傻又可怜。
方羲带了点笑意回答:“林理说他比我好看。”
妈妈秒懂:“黑长直巴掌脸是吧,他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这一个类型——我也挺喜欢,改天带回来给我看看。”
“知道了。”方羲拍了一下江遇乐的脑袋,“说‘妈妈再见’,噢,你喊娘亲。”
江遇乐撇开头,脸颊微鼓起,嘴巴闭得很紧。他朝另一边看去,不搭理方羲,眼睛仍然是红的,脸上的泪痕却早已经干透了。
方羲不再逗他,将早已经挂断的手机放在一旁,温热的掌心攥紧了江遇乐因为输液而冰凉的手指,只说了一句:“没关系,不用害怕。”
方羲没有试图完全理解过任何一个人,他的人生从来都是坦荡顺遂的,既共情不了,也无意去品尝别人的苦楚。他只会用他自己的行为逻辑代入一切,然后理所当然地以为困扰他人的一切难题都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
这一套做法在大多数时候都不管用,甚至起了反效果,比如在第一步就把嘲讽效果拉满——因此树敌无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狂扎他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