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骋却没有回答,只是垂眼安静地看着他:“江江,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不能确定你以后可能会跟什么人在一起,让你活得没心没肺一点,是不是就不容易难过了。”
江遇乐茫然眨了眨眼睛,抬眼看陈骋,不解地问:“你不是让我不要离开你吗?为什么还要让我跟别的什么人在一起?”
“我说的以后是指……我死以后的事情了。”陈骋捧住他懵懂的脸,轻轻揉了揉,话音温柔,“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以后过得更安稳舒服一点?给你在不同的地方买好房子,留下能自己赚钱的产业、信托基金,再给你往银行卡里攒很多个零,还是找好信得过的人一直陪着你……这样够吗?能不能让你一直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陈骋的话突兀地止住了,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溅起晶莹的光。
陈骋措手不及,只能看着江遇乐脸颊银色的泪痕,愣了好几秒:“你……怎么哭了?”
“我不可以哭吗?”江遇乐忍着抽气声瞪了他一眼,水光淋漓,瞪得陈骋心都软了。
他抬起手,轻轻揩过江遇乐通红的眼眶,给他擦眼泪,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还在呢,你哭得好像我真要死了一样。”
江遇乐气急败坏地凶他:“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死了的事?!”
江遇乐这样气势汹汹地又闹又哭,陈骋心里半是可怜半是好笑,几乎要想不起来过去是谁一边可爱地朝自己笑,说的却是什么——“因为凡人就是会死的”“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想你的”。
……那样无情冷漠的话,原来他自己也会忘记吗?
陈骋贴着江遇乐的脸颊,小声问他:“江江,你哭什么?”
江遇乐眨了下眼,依偎在他怀抱里,咬着唇不吭声。
陈骋也不强迫他张口,近乎温柔地陪他说话。
“我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人的生命好脆弱,就像一团摇晃的火,就是在我妈的监护室外面,我隔着玻璃看她,看她和往常一样对我笑,那么爱漂亮的人,笑得跟哭一样……”
过于富足的生活很容易消磨掉陈骋年少时对于“得到”的认知,他能用钱买来百分之九十九的东西,用实力赢下剩余的百分之一。他的生活平静无聊到近乎匮乏,直到命运给了他当头一棒。
这世界上,至少存在着一种东西,它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绝对平等的。
无论花出去多少钱,辗转换过几家医院,在手术室里推进推出,他都阻挡不了她近乎必然的离开。
即使他看懂了她全部的未尽之言——
“陈骋,你还好吗?”
“爸爸和姐姐们怎么样了?”
“不要哭。”
“妈妈爱你。”
“好孩子,你要坚强一点,好不好?”
“……好疼。”
“受不了了……真的好痛,别哭,听我说……”
“……我不想死。”
他坐在零下几度的轮船上,近乎麻木地望着头顶纷乱的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