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类能“冬眠”。
巨大的震惊让他短暂忘记了季望澄的偷窥行径,一门心思地捉着他问东问西。
“睡一整个月?”
“吃饭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
“真的一整个月不睁眼吗?”
“睡觉的时候能察觉外界的危险吗?万一有人趁着你睡觉偷袭怎么办?”
季望澄一一回答。
“可以随时醒来。”
“有人靠近我两米内会感觉到。”
“睡着的时候,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的“休眠”比熊类的冬眠还更胜一筹,冬天的熊会被惊雷吵醒,季望澄却能完全屏蔽外界的噪音。如果他愿意,能长睡一整年不醒。
闻所未闻的超长睡眠续航,让黎星川结结实实地愣了几秒。
上高中那会,他给季望澄发消息,对方经常过一整个月才回,未接电话也通常要好多天才回拨。他当时以为对方手机被父母或老师收走了不给碰,现在想来……
“那……”黎星川说,“以前,你在首都,是不是都在睡觉……?”
季望澄点头:“嗯。”
黎星川:“!?”
一睡一整年!这是转基因猪!
黎星川匪夷所思:“那你岂不是没上高中?高考是自己考的吗?”
“是的。”季望澄辩驳道,“我不会作弊,也没有走捷径。”
黎星川:“……”
没上过高中但是考出700分的惊人成绩,单白听说了一定会流泪不止。
难怪季望澄一直说不出关于高中校园日常的任何细节,至此,大部分谜团都能解开了,黎星川对这台人形自走做题机敬佩不已。
“好厉害。”他说,“那你为什么要‘休眠’?”
“我……”季望澄含糊道,“我身体里有一个冒牌货,很危险,需要通过‘休眠’增长力量,赶走他。”
黎星川:“?”
黎星川微微踮脚,靠近,撩开对方本就偏短的额发,仔细观察他的鬓角。他的额头皮肤光洁,线条行至眉骨的位置,落下一小段利落的凹陷。
季望澄盯着他,这么近的距离,黎星川的睫毛根根分明,轮廓被日光灯印在眼睑上,看得他心神逐渐恍惚,整个人像躺在云朵之间,飘飘忽忽。
黎星川:“你额头上也没闪电疤啊。”
季望澄:“?”
黎星川:“YouKnowWho的魂器藏哪了?”
季望澄:“?”
黎星川:“如果我是麻瓜你还爱我吗?”
季望澄没看过哈利波特,接不住这个梗,只听懂了最后一个问题,于是老实回答:“爱的。”
他显然不知道麻瓜是什么,为了表示诚恳,还认真补充了一句,“苦瓜也一样。”
黎星川也没指望这笨比能懂他意思。
“不行,苦瓜太丑了,我怎么能是苦瓜。”他随口说着,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等一下,那你在休眠的时候,会不会偷窥我?”
季望澄:“不会。”
黎星川:“真的吗?”
季望澄:“嗯,目前做不到。”
黎星川:“……也就是说你真的想过?”
季望澄目光游弋。
黎星川:“……”
他从没见过变态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仿佛变态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世界不愿意接受变态的错。黎星川无语至极,说:“你到底用影分.身跟踪过我多少回?不会每天都跟踪吧?”
“不一定。”季望澄没什么底气地说,“超出距离范围,它们不会反馈给我。”
这话说得颇有水平,像是明星的公关文一样,但黎星川抓住其中的漏洞,听懂了言下之意。
他问:“也就是说每天都跟踪,除非我回家了,离你很远,你感觉不到了,是吗?”
季望澄:“。”
黎星川恼怒:“季望澄!!”
他抄起枕头对着季望澄就是一堆暴揍,差点把枕头打出绒来。
季望澄一动不动地挨打,甚至不知道为自己求饶,黎星川手没稳住,枕头掉到地上,他还主动捡起来递还给他,一副听之任之的顺从样。
“对不起。”他说。
显然又只是一句悬停在口头上的抱歉。
黎星川无语凝噎:“……”
“如果我报警,你是会被关起来的。”他有气无力地指责,“你已经不是私德有亏了,这是违法行为。”
季望澄困惑:“可是他们没办法取证,疑罪从无,我不违法。”
黎星川:“……”
黎星川:“我……”
他气得眼冒金星,这位法外狂徒在他的督促下背诵了好几天法条,本以为他已悔改,结果,这非但没起到改邪归正的良性推动作用,甚至让他更加灵活的钻法律空子……有心插柳,助纣为虐,真是造孽。
黎星川有时候真想撬开他的脑壳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但小季同学的脑积水属于黄河入海流,乍看汪洋一片,抽水是个大工程。
“唉。”他忍不住叹气。
能怎么办?慢慢来吧。
-
季望澄的“冬眠”地点是基地附近的研究室地下。
两人上了车,郊区大路宽阔,没用多久车程便抵达目的地。
黎星川:“为什么不在基地里面睡?”
季望澄:“他们怕我暴走。”
黎星川了然:“哦……”
休眠是增长力量的过程,如遇不顺,正如练功“走火入魔”,会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力量暴动。
曾经有过那么一回,造成的损失让整个部门的财政状况非常难看,几个高层为了拿更多的预算挠破了头,想尽办法省钱,原本免费提供的食堂开启收费,无限续杯的绿豆汤一人限领一杯,差点连工资都要延期发放。
至于黎星川理解的“暴走”,是睡醒了有起床气,邦邦给研究员两拳……那确实还蛮危险的,因为研究员没惹任何人。
黎星川和他跟着领路的研究员往前走,一路下行,片刻后,来到了一间涂装极具未来感的实验室。
实验室最中间,放着……一尊赛博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