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漆黑一片,隐约可以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唯独声音被收录得异常清晰。
当人看不见的时候,身体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他出于本能,挣扎、反抗,发出呜咽和呻。吟,又不受控制地掉下眼泪。
其实和剧本中的杨阮一样,陆声同样患有夜盲症。编剧写下这些或许只是无心之举,却不知道在戏外也达成了巧合。上辈子知道这事的人很少,严格算起来只有他母亲、经纪人,和裴知尧。尽管在陆声心里,裴知尧并不属于“人”的范畴。
一直以来,他对黑暗环境有股天然的恐惧,在任由自己变得狼狈的过程中,陆声紧紧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只觉得他跟着杨阮死过了一回。
今天拍到这里就算是收工了。一场戏拍得人精疲力竭,陆声的整个口腔也变得鲜血淋漓,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弥漫开来,令人反胃。他虚弱地倒在沙发上,维持着蜷缩身体的姿势,听见庄平喊出那声让人解脱的Cut。
在灯光重新亮起之前,李庭给陆声披上了一件外套。
情绪经历太大消耗,陆声一时间没能起身,骤然亮起的光太晃人,他一开始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最后索性闭上眼。恍惚间,他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脸,动作很轻:“哥哥,你哭了。”
陆声一怔,原来他还在流眼泪。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立刻睁眼,“是啊……我猜猜看,你是不是也在哭?”
“嗯。”李庭没否认,他的眼眶确实还红着。他也学着陆声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坐到陆声身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好爱哭。”陆声轻笑一声,“受伤不能跳舞的时候,电影试镜的时候,跟人吵架的时候,喝完酒太难受的时候,都会哭。我拍完这段都这么伤心,你肯定跟我一样。”
“嗯,我跟你一样。”
就在剧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的时候,房间再次一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停了电。
这还是片场头一次发生电路故障,场面顷刻间变得有些混乱,原本走动的一个人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撞到坐在沙发上的陆声,又连连道着歉起身。陆声跟对方说了没关系,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颗心却又高悬起来。慌乱之中,陆声摸向旁边,摸了个空——刚刚还坐在他旁边的李庭不见了。
这让陆声心一空,第一反应是起身去找李庭。
陆声甚至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黑暗里完全看不见的人,他这会儿站起来其实是添乱。他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用手去摸索周围的事物,同初次学步的婴孩一般笨拙。
明明他对春光美发店要多熟悉有多熟悉,可一到黑暗里,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变了样,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像个深陷吊桥效应中的人,迫切地想要找到李庭,仿佛李庭是漩涡中心的唯一浮木,“小庭,你在吗?”
李庭原本只是去取放在桌子上的水杯,还没等回来,周围一下子漆黑一片,他安静地喝空了杯子里的水,视线始终落在陆声身上。
他夜视能力极佳,很快就适应了眼下的环境,但他并没有立刻走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观察着陆声的一举一动,将那人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
停电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事,其他人已经重新恢复了有条不紊,只有陆声还在茫然无措,像是根本看不清……不,根本看不见。
直到心里的数秒结束,李庭才走到陆声跟前,动作悄无声息,看着陆声一步两步离他越来越近,他提前微微张开手臂,任凭陆声冒失地撞进他怀里,“哥哥,我在啊。”
陆声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又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攥紧李庭的衣袖。
他闻见那股熟悉的清爽香气,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这才觉得安心。
“之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怕黑。”李庭说着,拍了拍陆声的后背,在陆声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勾唇一笑。
“我也有夜盲症。”陆声慢慢